目前分類:花美男與我 (13)

瀏覽方式: 標題列表 簡短摘要

我知道一碼歸一碼,我跟吳凱文的恩怨其實不應該扯上無辜的章君遠。他不過是,曾經被吳凱文愛過的一個人而已。而我,因為得不到吳凱文的愛,就仇視每一個能跟他在一起的人,包括雅微、包括章君遠。

「我不知道妳這麼恨我,恨到要拿他來報復我。現在我知道了,妳根本不愛他。」吳凱文恨恨地說著,卻不敢對我怎麼樣。
「他確實很無辜,如果有機會,我會親口跟他道歉的。不過,我想他應該、也不會需要了。天晚了,我該回家了,再見。」我背對著他,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其實,「過盡千帆皆不是」的,也許是我呢。

快到家之前,見到老媽在院子裡不知跟誰說話,走近了才發覺,竟然是抱著孩子的雅微。
「俐伶!妳回來了,」雅微一見到我,便笑得很開心,
「阿妹啊,人家等妳很久了,妳跑到哪裡去了?」老媽對我招手,
「妳看人家阿文的小孩都這麼大了,妳啊…」
「囉唆。」我對老媽吐了舌頭,
「雅微,妳怎麼來了?」
「我跟凱文回來呀,我公公婆婆讓我們帶孩子回來看看。他剛才說出去找妳,妳沒遇到他嗎?」
「沒。」我說謊,其實遇見了,還吵了一架。
「妳怎麼知道我家在這?」
「凱文說的,他說妳跟他高中同班,紀念冊上有地址啊。沒想到你們以前同個學校呢!怎麼以前都不告訴我啦,怕我誤會厚?」
「他是轉學生,我跟他沒啥交情。」我看看老媽,她馬上裝出一副路邊行人的表情。
「怎麼會!剛才伯母說,妳跟他,就像我跟June那樣是好哥們呢!嘻,我不會誤會你們啦,對了,June也有來唷,」
「啊?」我一聽見章君遠也來了,臉上一陣狼狽。
「他跟妳爸去田裡逛了,等下就回來。」老媽這才提起。我瞪了她一眼,她裝出沒看見,左顧右盼。

「嘻,其實我今天來是順便的,主要是他要來看伯父伯母,既然任務達成,那我要回去了。」雅微抱著孩子,跟我媽道別,
「伯母,哇來企唷。」
「有閒再來坐捏!」
老媽送雅微到大門外,我跑進房間──果然,章君遠的旅行袋就擺在老哥以前的房裡。我跑回自己房間,開始整理東西。
「阿妹啊,妳在幹什麼?等下妳爸跟君遠要回來了捏,快點來廚房幫忙。」老媽在一樓樓梯口喊著,
「我要回台北了啦。」東西太多,一時之間根本收拾不完──可是我不想見到章君遠啊!
「哎唷,你們是在『冤家』嗎?他一來妳又要走,有話好好講嘛,幹嘛一定要這樣咧?」老媽的聲音又傳來,我們就這樣隔著樓梯喊來喊去。
「妳不要管我啦!」我翻箱倒櫃地把從台北帶回來的衣服都翻出來,有幾件還掛在後陽台,起身想去收。

一踏出房門,就在狹窄的走道裡撞到了章君遠。

他大概剛進門就聽到我跟老媽在鬼吼鬼叫說要回台北,所以跑上來找我──沒有大嫂擋駕,我猜想他一定很想找我當面把話說清楚──為什麼我突然就不再跟他見面、也不接他電話。
「我一直以為,我們已經又回到以前那樣了。」他在我的梳妝台前坐下,我回頭把房門鎖了,以免老爸老媽聽見我們講話。
「我也以為是這樣。」我靠著門板,
「直到我看到你跟淑媛阿姨的老公那些相片…」
「啊…妳看見那些相片了?」他的臉一紅,
「可惡,他答應我要燒掉的…」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是嗎?那些照片真火辣呢,比EDC的還要精彩。」我咬咬嘴唇,腦子裡都是那些情色到極點的畫面──我猜想我的臉應該也紅了吧?

「我以前年輕不懂事啊,妳就為了這樣要跟我分手?」他開口說出了那兩個字。

那兩個我以前怎樣都說不出口的字。終於,我等了那麼久,終於…
「對啊。」真好,不需要我自己開口,他就把話說出口了。頓時我心中感到無限輕鬆,自從跟他在一起之後的那種罪惡感,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剛剛我跟妳爸在田裡,Kelvin打電話給我,他說,妳都跟他說了,」章君遠站了起來,我無法猜測他的意圖,反正爸媽就在樓下,他總不可能殺了我吧?
「他說,妳是為了氣他、才跟我在一起的。」他靠近我,
「是這樣嗎?我還一直以為妳是因為吃醋我跟別人在一起…是我自己搞錯了嗎?妳告訴我、從頭到尾都只有我愛妳,妳一點也不愛我,是這樣嗎?」他伸出手、我以為他會給我一巴掌,結果,他只是把手放在我的臉上、往下滑到右肩,他貼近了我,在我耳邊用哀求的聲音說著,
「拜託妳,老實跟我說好不好?」

如果我說出實話,會不會下一秒就被他給扼死呢?不過,我的疑慮也只有在一瞬間,他原本放在我肩頸部位的手,繞到我背後,然後他稍微一使力、我就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了,
「我爸媽在外面耶,你想幹什麼?」我急忙提醒他,說不定老爸老媽這時候就貼在門外偷聽咧!他根本不理,只是不停重覆,
「妳老實跟我說啊!妳不說、我就不放手。」
「好啦,我現在不回台北,有話晚上再說好嗎?」被他鱸到我只想逃走,哪裡還敢說實話!?
「我爸媽…」我才說完這句話,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當下我整個臉都脹紅了,他們真的在外面偷聽啦!
「妳真的不走了?」他嘴角有一絲狡黠的笑意,
「不能騙人喔,騙人的是小狗。」
「救命啊,誰來把這隻八爪章魚弄走啊!」我只想哭,卻無處可逃,腹背受敵,悽悽慘慘悽悽。

吃飯的時候,老爸跟老媽都裝出沒事人的表情,我真想逃走,可是章君遠就坐在我旁邊,盯著我看。他竟然還可以若無其事的表情跟我爸媽聊天,講那堆種花種草的「花經」,也在田邊的花圃種了不少花的老爸,跟他講得很起勁。吃完飯,老媽跟章君遠兩個在廚房弄水果,感情可好的咧。
「阿妹啊,明天是神明生日,村子裡要拜拜,妳跟君遠一起來喔。」
「喔。」我不敢跟老爸耍賴,只能乖乖地點頭。
切完水果之後,章君遠跟老媽一起端著水果盆出來,說是章君遠的爸媽特地從東部空運過來的新鮮水果。我隨便吃了兩口,就藉口要上網,溜之大吉了。當然,我還是有想要偷跑的意思,只是,三雙眼睛盯著我,很難成功。不久,老媽來喚我去幫忙晾衣服,接著又要我幫她洗廚房的油煙機,忙完已經快十點了。

平常這個時候,老爸老媽早就去睡覺了,可是因為章君遠來了,他們倒是精神特別好,一直跟他在客廳說話。
「我們阿妹只有這個優點,就是洗廚房啦,其他家事通通都不會。」我還聽到老媽在洩我的底。
「誰說的,」我當下脫口而出,沒想到章君遠也同時說了這一句。我的臉上一紅,立刻閉嘴。
「她還會煮菜,家裡也都整理得很好呀。」
「那是你唔甘嫌啦。」
我站在老媽背後,對他伸出中指,意思是要他別再廢話。這時候老爸突然從浴室出來,
「阿妹換妳洗了,只剩下妳沒洗喔。」我嚇了一跳,連忙把中指收回,
「我去房間洗。」

二樓唯一的套房是我房間,洗完澡從浴室出來,發現章君遠窩在床上用我的note book上網。
「我要睡覺了,你可以走了。」我下了逐客令。
「妳不是答應過,晚上要跟我把話講清楚?」他背對著我,很專心地看著螢幕。
「沒什麼好說的了,事情不是就這樣了嗎?還要說什麼?」
他坐起身來把note book闔上,
「來。」他伸出手。
「才不要,」我才不上當,等下又被八爪章魚抓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妳不來,我要過去了喔。」房間就這麼小,我也沒地方跑。
「你很囉唆耶,不要以為我爸媽喜歡你,我就…」
「就怎樣?」他偏著頭看我。
「不怎麼樣。」我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我坐下之後,他也安靜了,我不開口、他也不說話,那種沉默真是可怕。

老實說,吳凱文跟我說過那些話之後,我才開始認真去想。
「也許,我其實是在乎你的,只是你太濫情了、讓我沒有安全感。」我忍不住先出聲。
「我也這樣覺得。」
「你承認你濫情了?」我用眼角餘光瞄了他一眼,只見他用很嚴肅的表情看著我,
「我是說妳在乎我這一句,我跟妳一起以後、就只有跟Kelvin那次對不起妳唷,其他人我可是碰也沒碰過的。」
「那次還不夠嗎?」我低下頭,
「你以為我不會痛嗎?他拒絕我、之後又搶走我的愛人,你以為我不會痛嗎?」眼淚流出來,我不想忍耐了。
「妳還愛他嗎?」
「我以為我一直沒辦法從那段過去走出來。可是下午跟他吵完,才發現,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了。」
「那不就好了?不在乎了,妳管他做什麼?」他搭上了我的肩膀。
「那問題不就回到你身上了?」我扭動肩膀甩掉他的手。
「我哪有問題啊,」他又搭上來。
「你有前科!」我前額已經有青筋了,
「那又不代表我會再犯,妳不可以因為妳的缺乏安全感,就把那些無聊的想像套在我身上啊。那些照片…真的刺激到妳了厚?」他兩手都搭了上來,
「妳一定很愛我才會這樣吃醋。」他說完話,把臉埋在我的耳後,
「我好高興喔。」
「自戀狂!」我滿臉通紅,眼淚卻停不了,對於他說的話完全無法反駁。

可是,也沒必要反駁了,不是嗎?當沅君在車子裡吻了我之後,我才清楚意識到,我喜歡的是跟章君遠在一起的感覺。

回台北之後,又回到原來的生活,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我搬進他家住,只是對於結婚的事還是不想提,我不提、他也不催我,似乎就打算這樣跟我耗下去。某一晚我們倆一起逛夜市時,我在人叢中等他買我喜歡吃的燒烤小食過來,突然看見在眾多的食客之間,有個身影很熟悉。
「沅君?」我忍不住出聲,只是我的聲音很快就被夜市的雜沓掩蓋。
「俐伶,買好了唷。」章君遠拿著兩串燒烤出現在我面前。
「June,我剛才好像看見…」我伸長了脖子往人群裡探。

只見那個戴著棒球帽、穿著普通T恤長相很秀氣的大男生正好轉過來,視線與我相接。
「走吧,」一個長髮的年輕女孩突然從旁邊竄出來,接著兩人肩搭肩很親密地走開,那個大男生的手,從女孩肩上抬了起來,朝我這個方向揮了揮。

「妳看什麼?看帥哥啊?」章君遠把一串燒烤遞給我,
「可惜沒有我帥!」章君遠搭著我的肩,還故意地玩弄我的內衣肩帶,像是要引起我的注意那樣。
「嗯。」我咬了燒烤一口,隨便應著。

雖然現在感覺很幸福,每次想起沅君、不知道為什麼心口總像是缺了一塊那樣。那種像是遺失了什麼的失落感應該會一直伴隨著我,直到總有一天它自己消失了為止吧。

-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9) 人氣()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一個無聲哭泣的大男孩──此刻的她,確實只是一個傷心的男孩,我無法把她跟女性聯想在一起。
「我媽一直以為,她嫁了一個人人稱羨的好丈夫,可是她不知道,她老公是個同性戀!我早就知道了,我可以很輕易就辨別出,誰是gay,誰是les,可是不管我怎麼說,她都不相信!只認為我是因為叛逆,不喜歡新爸爸才這樣說。」
沅君一邊流淚,一邊用她低沉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著,
「就算她的男人有什麼問題,她也都認為是她自己不夠好,拼命想要改變自己來討好他!每次只要她老公又疑似出軌,她就搞自殺,搞到最後,弄得自己傷痕累累的,然後又不肯跟社工說實話。我實在沒辦法,才離家出國讀書的。我不想再看到她那樣自虐了!」
我在一旁不敢吭氣,只能安靜地聽她說下去。
「上次回澳州之前,老實跟她坦白了我的性向,之後她似乎就開始起疑了。她找了徵信社去調查…也在家裡裝了針孔攝影機,甚至想辦法偷開她老公的保險櫃…妳猜,她看到了什麼?」

其實,不需要沅君往下說,我已經可以猜到八成了。
「她看到她老公趁她去錄影時,帶人回家,帶的、都是一些年輕男人…」老實說我也看過那種畫面,真的很…對我們這種直女而言很「刺激」,看到自己男人跟別的男人在床上那麼激情的畫面,真的是很生不如死。

那樣,跟我們在一起那些時候又算什麼?

我想起很久以前,偶然撞見章君遠跟吳凱文的私情,當時的震憾感。他跟我在床上都不會叫那種聲音──不會有那種表情…聽沅君說到這些事的時候,我那些新愁舊恨湧了上來。

對,我一直很介意,我非常介意,因為我愛他,我不希望他跟我上床只是因為要對父母、家庭負責,也不是因為要跟我結婚,而是因為希望他是真的愛我。可是,如果他是真的愛我,為什麼他只在跟男人上床時,才有那種表情、那種反應呢?

「姊,妳自己看!」她從口袋掏出一疊相片,有一些相片很久了、邊邊都泛黃了。我把相片從透明塑膠袋子裡拿出來,發覺那是一些性愛相片。裡面,有淑媛阿姨的老公、跟一些男人在床上的豔照。

最讓我難堪的,大概是那疊相片裡,也有幾張是章君遠的這件事吧。

那時候的他很年輕、看起來很漂亮──我不喜歡用這形容詞在他身上,那讓我會覺得自己的存在很諷刺。相片都發黃了,看得出是好幾年前拍的。我把相片放回袋子裡,只覺得那一疊相片好沉重,重得、我都快承受不住了。

「妳不生氣嗎?那傢伙…他還跟他們搞3P,妳看到都不生氣嗎!?」沅君大吼了出來。
我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除了噁心以外,已經不會生氣了。更何況,那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我用聽起來很平靜,很像長輩的口吻這樣跟沅君說。
她氣極了,兩手掐住我的肩膀,
「姊,妳難道不能清醒一點嗎?妳不能…」
她使勁地搖我的肩膀,那畫面有點像一個馬姓男演員在演言情劇的動作,但我還是沒出聲,任由沅君搖晃我的身體,
「妳清醒一點!」她大聲喊,我給她嚇住,
「沅君,妳才要…」我話還沒出口,她已經壓住我,她的唇貼在我的唇上、像男人一樣吻住我。

我死命掙扎,很想逃開她。不是因為不能接受這件事發生在我身上──雖然我從沒想過,跟同性親吻、愛撫是什麼感覺,可是當沅君的手探進我裙底時,我大聲尖叫了起來。
「別碰我!」我這輩子還沒有那麼驚嚇過,就連親眼目睹我的男人跟別的男人上床,都沒有那麼害怕過。
「…姊,對不起。」沅君被我推開之後,靠在方向盤上喘著氣。
我發著抖去開車門,但是沅君把車門鎖住了。
「我不是妳媽,也不是程程,該清醒的是妳。放我下車。」我一字一句地說。

沅君面無表情地開了鎖,我打開車門、幾乎是逃開的,拼命跑、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全身都溼透了,才找到一家7-11。店員見我那副鬼樣子,差點被我嚇壞。我只能解釋說「皮包掉了又沒帶傘」,然後打給了大哥跟大嫂,請他們來帶我回家。

大哥跟大嫂難得一見地一起開車出來載我,讓我有些驚訝跟尷尬。
「剛才媽打電話上來說,她要馬上來台北,淑媛阿姨跳樓自殺了。」大哥一見到我,顧不得我還一副狼狽相,急急地跟我這樣說。
「她好像才因為割腕失敗剛出院,就…」
我沒聽完大哥的話,整個人手腳發冷,開始放聲大哭。那一晚我在大哥大嫂房裡痛哭了一夜,把所有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他們,包括章君遠的所有的事。

之後,大哥陪著老媽去處理淑媛阿姨的後事,據說,沅君連一次也沒有出現。大嫂在家裡陪我,也替我擋掉章君遠的電話跟人。有幾次,他差點衝上來找我,不過,都被大嫂攔住了──我不知道大嫂這麼厲害,早知道她口才這麼好,早點跟她和盤托出不就好了?不過,她還是勸了我一句,
「你們都走到這個地步了,要分手也要好好講清楚,是不是?」她拍拍我的背,
「等到阿姨的事辦完之後,妳哥有空了,再找他來好好談一談,好不好?不要這樣鬧彆扭,問題永遠也不能解決的。」

「嗯。」我敷衍地回答,心裡卻是想,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他!」

很奇怪,沅君就這樣消失了。她沒回澳州,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在大哥家上網的時候,總是會看到沅君的msn帳號,

「如果妳執意要離開,那麼我獨自活著有什麼意義?」
沅君留下這句話在msn的狀態列上面,從此再也沒有上過線。每次再看見那句話,我的心裡總是有無數的問號,不知道她究竟是對誰這樣說的呢?

淑媛阿姨的喪事辦完之後,我陪老媽回了一趟老家。

那陣子,我就真的像一隻米蟲一樣,每天窩在爸媽家,吃飽睡、睡飽吃,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管。老爸老媽只以為我跟章君遠在吵架,在冷戰,其他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問起,我就說,
「我不想嫁給他,不要問了。」
對老爸老媽來說,章君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婿人選,只是他們想不透為什麼我這麼機車難搞,挑三撿四的,不肯嫁到章家,讓他們也跟著為難。不過,我才是當事人,我不肯、他們除了唉聲嘆氣,也不能怎麼樣。

某個下午,我像幽靈一樣晃到了老家的街上,到處亂晃。因為離家太久,很多店面都變陌生了,就連以前唸的學校,也覺得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建築物。在我以前唸的高中前面,我很驚訝地發覺,那一整排長著刺的、有著筆直樹幹的樹,開了滿樹的紫色花朵。

樹幹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白色牌子,寫著「美人樹」。

我心想,這樹帶刺,是哪裡美了?跟學校管理室的伯伯胡說八道了一陣子之後,我穿著涼鞋,晃啊晃的又往家裡走。正要過馬路的時候,突然有部黑色的休旅車停了在我面前的斑馬線上,擋了我的路。

車窗降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吳凱文坐在駕駛座上。

我見到他,竟然沒有任何情緒,說不上來是高興、生氣、悲哀還是怎樣。這所高中,曾經是我跟他的母校──
「我問妳大哥,才知道妳回老家了。」
「喔,你用什麼藉口騙他們的?」
「就說公司要找妳回去上班啊,說HR要跟妳double check 新的offer letter…」
「哼,他們還真好騙。」
「妳是打算怎樣?就這樣不回去面對?」
「要你管。」我翻了一翻白眼,
「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管我的,就是你。」
要是以往,他早就跟我吵架了,可是,這次他卻一句話也沒回嘴──想必,是替章君遠來當說客的吧?可惜,什麼人來都好、偏偏是他!

讓我兩次都心痛到幾乎要死掉的人!?

他就站在我面前,看起來冷漠的眼神,很像有個唱歌的小天王、叫什麼倫的來著。以前班上的女生都覺得他小眼睛、不帥,可偏偏我就是喜歡他的小眼睛,還覺得那樣很有特色。就算是十幾年後的現在,我面對他,還是會有一種,

「啊,他是我最早喜歡的人」那種奇妙感──

撇開他是同性戀這件事,他其實對我非常好的。高中那幾年,除了胖強,我就只有他這個好朋友,他也確實、曾經對我非常照顧。只不過,那不是愛情。

他是一切的起源,因為他、我才認識了章君遠,然後發生一連串的故事。如果當初,可以不要認識他、跟他交往就好了。可惜,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再也不可能改變了。我曾經弄到千瘡百孔的心…也不可能再復原了。

「阿文,我問你,你愛雅微嗎?」
「當然。不然為什麼要跟她結婚?我很珍惜我跟她的一切。」
「喔,是這樣?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跟June在一起?」我蹲了下來,撿了一顆小石子,在水泥灌漿的人行道上亂畫。

「那我問妳,妳真的不愛他了嗎?」他沒回答我,倒是反過來把問題丟給我。
「是我先問的耶,」我抗議著,但還是低著頭在地上亂畫。
「如果妳真的愛他,就會瞭解我的感覺。雅微是我的老婆,我的責任,可是我愛君遠,這也是事實。我對他們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吳凱文的聲音,就近在咫尺,可是我跟他之間的距離,卻是世界上最遙遠的。
「我一點也不瞭解。我只知道我愛了一個人,就沒辦法再去跟另一個人在一起。」我略微抬起頭,看見他的一雙腳、就在我前面不太遠。這雙腳的主人,如今已經娶了另一個女人,而曾經,他跟我說,
「對不起,我努力過,可是我就是沒辦法…」
他沒辦法愛我,可是後來他娶了另一個女人,然後還跟我的男人在一起。

「妳想過嗎?妳愛的,可能是一個根本不愛妳的人。那樣就算妳守著那份感情,也永遠只是徒然。而真的愛妳的人,妳卻輕易地丟掉…」
「你又知道什麼?愛我?誰真的愛我?這個世界上,除了爸媽,就只有大哥大嫂真心對我好,其他都是假的。」
「怎麼會是假的?他為了要跟妳在一起,拒絕了我,拒絕了所有想跟他在一起的人。妳怎麼能因為他的過去,就認定他現在對妳的感情是假的?」
「打從我知道你對我是假的之後,我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要怪就怪你吧,是你破壞了他的戀情!你說你愛雅微?我才不相信,你只愛你自己!所以你才能一邊跟雅微生孩子,一邊跟他上床!你愛他們?那只不過是你自以為是的愛情而已,現在你親手破壞了他原本會得到的幸福,這就是你當初自己種下的惡果。」我站起來,把手裡的石頭丟掉,狠狠地瞪著他看。

那一瞬間,我真的有一種「啊、我終於說出來了」的復仇的快感。

.下期續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我受傷之後,一個多月就出院了,復健做到第四個月,就恢復得差不多了,什麼束帶之類的都不需要用,但也不敢隨便跑跟跳,走路不敢走太快,倒成了個慢郎中。主要是心理因素吧,我總是擔心自己的臀部、骨盆會變形,這樣以後穿褲裝就不好看了。

到了章君遠他家,我們在電梯間遇見很久沒遇到過的社區警衛。正好在做停車場例行巡邏的兩個警衛,其中一位似乎還認得我,
「小姐,妳好久沒來找章先生了厚。」
「呵呵,」我尷尬笑,打從我車禍之後,這倒是第一次。
「以後要常來呢,妳不來、章先生也很少回來喔,這麼大的房子可惜呢!」
「他朋友多,不差我一個啦。」
「是嗎?」有一個警衛看起來是比較後來的新面孔,
「可是我好像沒看過他家有訪客啊?」
因為我還不太能負重,章君遠便順勢要警衛幫忙抱花盆上樓。警衛走了以後,章君遠抱著他的愛花去陽台,一路走一路說,
「聽到了沒,人家叫你要常來啦。」
「沒聽到。」我打開滴會貴平日「專用」的房間,滴會貴立刻在我的腳邊喵喵叫了起來。熟悉的寵物氣味,在我身邊暈開。

老實說,家裡有養寵物的人自己多半不感覺,可是我一聞就知道──誰叫我老哥店裡也老是有同樣的氣味──不管打掃得再怎麼乾淨都一樣。不過,只有一隻滴會貴還好,通風的話其實異味不太明顯。我去把一些窗戶都打開,好讓室內通風一點。
「天啊,你是多久沒開窗了。」
「哎唷,我又不常在家,要是一直開著、會很多灰塵耶。光是打掃就累死我了,哪還有力氣去找妳?」他的聲音忽大忽小,從陽台傳過來。
「你爸媽回來不唸你嗎?」
「我叫他們不要回來啊,我跟他們說過、最近我都要陪妳,沒空理他們啦。」
「不孝子。」我開完窗,自己到客廳坐下,拿起電視搖控器隨便轉轉。

因為是weekday的下午,電視裡播的是一些午間給家庭主婦看的時尚生活節目。
「咦,是淑媛阿姨。」我把搖控器放到桌上,專心看她的節目。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看到她了,突然有一種「怎麼這麼消瘦」的感覺。她那種瘦,不是刻意保養出來的勻稱,是真的消瘦。即使她化了妝,跟以前我對她的印象相比,實在是非常明顯──有年紀了,除非整型,否則好像很難避免。
「淑媛姊平日都怎麼保持青春跟活力呢?」來賓反問了她一句,只見她神定氣閒地微笑著,
「我經常跟先生一起外出,打高爾夫球或是旅行,適度的運動真的對中年女性有很大的幫助…」
「那樣妳家人都很支持妳在這個圈子的活動囉?」
「那當然,所以我很感謝我先生的包容。」
想想之前淑媛阿姨說過的話,再對比此刻她在電視上的表現,我突然覺得,當公眾人物真是悲哀。明明不是這樣,她偏偏得要帶著笑容說謊。章君遠擺弄完了他的新盆栽之後,進屋裡來。
「耶?妳竟然會看這種歐巴桑看的節目?」
「誰是歐巴桑了!是這個主持人我認識啦。」我指著鏡頭上的淑媛阿姨,
「她剛才說她都跟老公去打高爾夫呢!你知道她老公是誰嗎?就是下午塞名片給你那個人。」
「真的假的!」章君遠盯著電視仔細看了半天,
「他會打高爾夫球!?這倒新鮮,那個人每天睡到下午才會起床,晚上都過夜生活,他還有空陪老婆打高爾夫球??」
「你跟他挺熟的嘛。」
「聽OO講的。」章君遠露出尷尬的表情,立刻把責任推給那個我非常討厭的傢伙──就是害我的照片被登到八卦雜誌的那一個經紀公司老闆。
「少來。我看是你親眼所見、親身體驗吧,」

章君遠不置可否,也沒打算承認,立刻跑去洗手洗臉,問我晚上要吃什麼。
「我想回家了。」我冷冷地回答,完全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別.這樣嘛!」他抱著「滴會貴」走過來,
「妳看、米雪也捨不得妳走呢──」
「少拿貓來當擋箭牌。」
「吼,妳還在生下午的氣唷?」
「誰生氣了?我為什麼要生氣?」我推開他逕自站起來,結果驚嚇到滴會貴,牠發出一聲尖叫「喵嗚」,然後跳脫了章君遠的手臂逃之夭夭了。
「哇,狠心的女人,跑就跑還抓我一把!」章君遠哇哇叫了起來,我以為他說我,當下氣得想揍他,
「我哪有?」
不過,才兇完他,就發現我搞錯了,他手上真的有一條很長的血痕,而且他罵的是「滴會貴」米雪,不是我。
「你太久沒給牠剪趾甲了啦!」我滿臉通紅,覺得自己兇得有點太過份了。
「哈哈哈,妳承認妳跟貓一樣了厚!我跟妳說,每次我去妳家過夜,隔幾天回來米雪就會生氣喔!她還會在客房的床上尿尿…」章君遠指著跑到房間裡去吃飼料的米雪,吃吃笑了起來。
「米雪會吃醋,妳也是耶。這樣我應該要高興厚?妳吃醋、表示很在意我囉?」
「不要自己在那邊high,」我尷尬地去找了急救箱,替他擦藥。

擦完了藥,章君遠便跑去翻找DM,說晚上要吃外送的食物。
「要吃你自己吃,我要回我哥家了。」
「妳大哥說晚上要帶妳大嫂去吃喜酒耶,妳忘記了?」
「啊,」
「別啊了,跟我一起吃啦,晚上住這啊,妳好久沒有來住了耶。」章君遠在我身邊一直「鱸」,誰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自從我受傷以後,我們有將近半年沒上過床了,這死小子,八成已經忍不住了。難道他真的沒有在外面偷吃??我覺得很懷疑,不覺得他是那種會乖乖忍住的人。
而且,我聽他說過一些他跟其他男人的床笫之事,感覺男人跟男人之間,似乎比跟女人還要來得激烈多了。是我太像死魚了?還是,其實都是我的問題?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的臉變熱了。
「妳想吃什麼啊?」他還在旁邊呆呆問,拿了兩三家不一樣的外送餐廳傳單,考慮晚餐應該吃什麼。

「是不是對男人來說,吃跟sex是一樣的事?」那晚我問他,他說,
「對有些人來說,是吧。」
「你咧?」
「不一樣啊,吃我喜歡換口味,sex只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啊。」
「那樣你喜歡吳凱文多一點,還是那個OO,或哪個你以前攪過的傢伙?」
「嘿嘿,我才不上當。我最喜歡妳了。」他倒還算聰明,知道要這樣回答。
「我是說,除了我以外呢?」
「哎唷,那些還沒遇見妳之前的事,都只是人生經驗,只有妳才是我想一起過一輩子的人啊!」嘖,好一個「人生經驗」咧。
他見我沒答腔,貼近到我耳邊,輕咬了一下,
「問完了沒有?可以給我了嗎?再問下去我可能真的會冷掉了。」
「那就冷吧。」我從瞇著的眼睛裡看他,剛洗完澡全身都泛著桃紅色的他,皮膚看起來比我還要好一百倍。
「哎唷~~~」他竟然發出那種女生才會有的聲音跟我撒嬌,我很想一腳踢他下床,但還是嘆了一口氣,
「拿去吧。」
我手指上挾著的,是一個保險套。

那晚之後,我跟章君遠看似又回復到以前的關係,半同居的男女友狀況。可能會被逼婚的風險,也跟著提高很多。可是,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處理跟他之間的關係。因為之前租的房子,在搬到老哥家去之後退掉了,如果住在老哥家,客房太小,也擠不下老是跑來亂的章君遠,如果要過夜,就得去他家──去了他家,我就有無窮無盡的「不安全感」,沒有自己的房子,真的很沒安全感。
「神經,把這裡當妳家不就得了。」他這樣說。
「才不要。」在我眼裡,他家就跟賊船一樣的,萬一我真搬進去了,那還有機會脫身嗎!?

我愛他?不愛?愛?不愛?想到最後總是當機。

就在我又陷入猶豫不決的情緒裡時,沅君又出現了。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我正在大哥家門口等章君遠來接我。可是停在我面前的,卻是一部陌生的車子。
「咦,沅君,是妳!?」
「姊。」她打開車門,
「妳要去哪裡,我送妳。」
「不用了,我在等June。妳怎麼突然又出現了,來之前怎麼不打電話?上次我問淑媛阿姨、她說妳回澳州了。」
「嗯,對,這次我真的回來了。妳先上車好嗎?雨很大,妳不要淋雨。」
為了躲雨,我沒多想便坐上了她的車。

我心裡想,就在車上聊一下好了。可是沅君卻放下手煞車,直接往馬路上開車。
「啊,我在等June…妳要去哪?」
她沒回話,只是一直一直開著車。我心裡想,她該不會又失戀了吧?想來找我訴苦?或是需要人開導一下?我摸摸口袋裡的手機,心裡想也許應該打個電話給章君遠,否則萬一他人到了、卻撲了個空,豈不是不好意思?

「不要打給他!」沅君像是知道我想做什麼,突然暴喝,我給她嚇了一跳,
「妳怎麼了?沅沅,妳哪裡不對勁?」
「姊,妳知道我為什麼回台灣嗎?」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有讓她非常生氣的事發生了。
「妳跟程程又吵架了嗎?」
「不是。我跟她…已經徹底分手了。這次回來是為了我媽。」
「妳媽?阿姨怎麼了?」
沅君把車開上高架橋,車速極快,在下著大雨的時候,真的很可怕,可是我看她情緒激動,也不敢多說什麼,
「妳知道我媽她怎樣了嗎?她…」

沅君兩手緊握著方向盤,然後突然拐了一個大彎,我差點撞到車門,幸好有安全帶,但我還是驚嚇到了,畢竟我曾經出過大車禍,心裡多少還是有創傷陰影在。

車子在一處偏僻的停車場停了下來,雨大得周圍伸手不見五指。偶有燈光經過,只能看見是一團團的光暈,可見雨真的非常大。她停了車倒好、至少車子靜止之下,不會有撞車的危險。

「我媽自殺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啊?那樣…」我愣住了,淑媛阿姨會自殺?可是,她不是看起來還好嗎?我心裡閃過許多念頭,每一個都讓我不安。

「妳知道我媽自殺過幾次了嗎?三次!自從她嫁給那個爛人之後,她自殺過三次!這一次,醫生說,她的手筋都斷了,以後手再也不會好了…」
聽她講的意思,我心裡猜想、應該是救回來了,當下鬆了一口氣。
「阿姨為什麼要自殺?」我小心翼翼地問,深怕又讓她激動起來,萬一又到處亂開車,真的很危險。
「妳真的不知道原因嗎?」她兩手掩著臉,不停地在臉上擦著──她哭了。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

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在異鄉的夜店裡發生。從此,沅君就成了剛來到異國留學的程程的好朋友。一開始,程程是把一身男裝打扮的沅君當成女性朋友來相處的,可是沅君並不這麼想──
「她就是我想要的女人」,她百分百這樣確信著。

「程程真是難追,而且她超沒有安全感的。」沅君這樣說的時候,我心裡暗忖,
「你自己也是啊。」
老實說我對同男同女都沒什麼偏見,那只是感情的選擇,而且,如果不是玩咖、通常在感情路上會比一般人辛苦很多。
那陣子,我經常跟沅君見面,聽她談她的戀情以及失戀後的自我調適。有沅君的接送,我讓章君遠可以安心上班,也趁機跟他保持距離。他大概也察覺了我的企圖吧?下了班家也不回,經常性地跑到我大哥家,混到三更半夜也不肯走,甚至寧願在大哥家打地舖睡沙發也無所謂。

「照道理,你們在一起之後,不是應該過得很幸福快樂嗎?」我偏著頭看沅君,這天我做完復健,她說要帶我到郊外「走一走」(我又不能走= =),結果大半的時間都坐在景觀咖啡廳裡看風景、聊天。
「一開始是啊,可是you know,我的佔有欲很強,老是懷疑她還跟那些男人藕斷絲連的…有時候喝醉了,甚至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沅君露出一臉懊悔的表情,
「可是我喝醉了嘛,我怎麼知道我會那樣子咧?我們就在爭吵、合好之間不斷重覆同樣的迴圈…而且,她也漸漸離不開我了…」

那陣子,就是沅君花錢花最兇的時候。她除了主動供應程程的伙食費跟治裝費,也經常帶她上館子,更常花大錢製造驚喜跟浪漫討好她。我猜想、錢不是打動程程的主要原因,雖說她家境還不錯、但在國外一切花費都不便宜,沒有哪個留學生敢像沅君那樣,不把錢當一回事。
「我想她應該是真的愛妳吧,不然妳這麼愛吃醋又多疑,她怎會願意跟妳在一起?」
「也許是因為我的skill很好?」她壓低了聲音,靠近我的耳邊說。
當下我的臉一陣紅,
「我在一本書上看過,據說一旦嘗過跟女人上床的滋味,就很難再變回異性戀。真的是這樣嗎?」
「搞不好喔。」沅君開始說起她在床上的種種表現,聽得我臉紅心跳的。雖然我完全不可能對同性產生「sexual」方面的好感,老實說聽完她說的一些取悅愛人的方法,還是覺得很「敬佩」──她真的很瞭解女人的感覺。

「那當然,我自己也是女人啊!男人啊,A片看太多了都變白癡了,很難真的騷到我們的癢處的啦。哈哈,」
「妳笑小聲一點啦!」我斜睨了她一眼。
「我有個壞毛病,每次我遇到那些跟男人從來體會不到真正快樂的女人,就很想拯救她們一下。在遇到程程以前,我有很多這種床伴,其實在遇見她之後還是沒斷過,只是,我很少、很少讓她知道而已。」

「這樣花心不太好吧?」我腦子裡,突然浮現花美男、章君遠的影像。

「不過,我們在那邊圈子很小,我要是敢亂來、她也很容易就會知道的。剛開始還蠻多女生去跟她嗆的咧!大概我太搶手了= =」
「妳還好意思說?」
「那有什麼辦法?男人要是條件好一點的,不也是這樣?」
「不好意思,我認識的男人不太多,這我不太清楚。而且,June的條件也沒好到哪去,還不是照樣到處放電?」
「哇靠,他這麼過份唷,改天我真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妳這不是龜笑鱉無尾嗎?」我做出加菲貓的瞇眼表情。
「老實說,如果他真的繼續花心下去,也許我心裡會好過一點吧。」我說。
「為什麼?」
「其實我一直在找理由、找機會,想跟他分手。不過,試過好多次、都失敗了。最慘的是這一次,才講完話就被車撞飛了,我有點擔心下一次我再亂提分手,會不會被天上掉下來的飛機砸到。」
「哈哈哈!表姊,妳好好笑唷。老實說,我一開始還以為,妳很愛他呢,」
「你哪隻眼見到我很愛他了?」真是誤會大了!
「就…直覺吧。」

總之,沅君就那樣一直跟程程在國外糾纏著,直到程程回台灣、提出分手為止。

我把沅君的一些事,跟大哥私下聊了,當然,是經過沅君的允許。主要是,我想跟大哥談我跟章君遠的事。我希望,如果哪天我真的跟他分手了,大哥跟大嫂,都能夠理解我。

「我就是那樣一個,沒良心又沒血沒淚的女人吧,」跟大哥說完我的想法之後,我這樣自嘲。
「可是我覺得六月跟妳在一起以後,看起來沒有很花心的樣子啊。」大哥的嘴抿成一條直線,很認真地在思索章君遠平日的表現。
「應該是妳想太多了吧,我覺得妳在感情上,強烈的沒有安全感。」大嫂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插了這一句。
「哇咧,大嫂、妳幾時出現的!?」我讓大嫂嚇了一跳,她連忙搖手說,
「你們剛才講的我通通都沒有聽到喔!我只是來跟你們說,六月來了。」她講完立刻逃走了。

安全感?跟安全感哪有關係!

我覺得我之所以想跟章君遠分手,主要的原因是──我不夠愛他。我總覺得,他應該要找一個、可以接受他這種性格的人,而我、只要一想起他跟吳凱文那段過去,就打從心底起雞皮疙瘩──偏偏他在公司、又老是跟吳凱文同進同出的。這陣子,我的骨盆還沒完全復原,好不容易可以下床走路了,但還是不能做什麼有的沒有的事(這暗示真明顯),因此,我猜想,也許他早就耐不住寂寞,也許已經跟哪個舊愛死灰復燃了吧?

套句沅君講的,「不讓你知道」而已。

跟沅君聯絡了好一陣子之後,某天,她在跟我碰面之前,突然打電話來爽約。
「程程願意跟我見面了,姊、抱歉捏,今天不能去找妳了。」她的聲音裡,帶著極度的喜悅,我猜想、有機會挽回愛人的她,應該很高興的。
那之後,沅君消失了好一陣子,沒上msn,也很少打給我。所以我猜想,她應該是已經跟程程復合了吧?心裡也替她高興。

就像我想的,同女其實要找到生命伴侶的機會,其實比一般異性戀者要小很多,如果她可以找到她要的幸福,那我真該替她高興的。雖然,也許淑媛阿姨並不一定能接受這件事。

因為沅君突然失約,所以我只好自己坐計程車回家。我也沒想過要打給章君遠,反正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公司才對。正當我要坐上計程車時,突然接到他打過來的電話,
「妳在哪?」
「唔,在醫院門口啊。」
「我過來接妳好不好?」
「你不是在上班,繞跑出來吳凱文不會殺了你嗎?」
「嘖,還不是那個什麼無薪假的。Kelvin今天不在公司,沒人管我、我就想休假啦。怎麼樣,我們出去走一走吧?啊、我是說我帶妳出去玩啦。」
「喔,不要了,我不想出去。沅君臨時有事,我已經打算要回家了。」
「那樣妳不要跑唷,我去醫院載妳。」他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根本沒給我反應的時間。

章君遠來接我的時候,打扮得一身輕便,
「唷,你原本就想好了要休假呀?」
「對啊,今天要去花店。」
「花店?」
「嗯,咦,我沒跟妳說過我很喜歡『拈花惹草』的嗎?剛才花店通知,我訂的昭和櫻有貨了,我正要去拿呢!」
「我只知道你的盆栽都被『滴會貴』咬壞了。」滴會貴是章君遠的愛貓米雪,只是我老是替牠改名字而已。
「那是牠喜歡咬的,不能給牠咬的我都擺在陽台啊!反正我家陽台那麼大,不種花也可惜。所以,我也沒有妳想的那麼喜歡往外跑啊,以前放假的時候,我都是在家整理我的花園耶。」提起他的花,他馬上神采飛揚,憑良心講、還挺帥的。

那一瞬間,我真的想到一句詩詞,
「滿園春色關不住,一株紅杏出牆來」
他這傢伙,根本就是那株紅杏吧,只是他自己毫無知覺而已。

車子開到建國高架橋附近的一家花藝店,我坐在車子裡等,章君遠則下車去搬他的盆栽,坐著坐著,突然有人用力敲了車子的玻璃,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開了一條細縫的車窗外傳來,
「Hi 好久不見了!」
我一開始是嚇了一跳,再仔細一看,車窗外的人有點面熟,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對方是誰。我把車窗降下去,
「請問你找誰?」
「啊,對不起、我認錯了…看這部車的車牌,我以為是我朋友…」對方是一個長得還不錯的中年男人。
「你是要找June吧?這是他的車沒錯,不過他人在花店裡。」我指著前面不遠的地方,因為停車位的問題,我們沒把車停到花店前面。

對方隔著車窗望著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身份。我也不打算明講,反正坐在他的車子裡,還能是誰?總不可能是路邊行人吧?要說是親戚嘛,我長得也不像他,就讓那個人自己開口問好了。
「這是我的名片,麻煩妳轉交給他,我們好一陣子沒聯絡了,請他有空掛個電話。」對方倒很聰明,沒開口多問,把名片交給我之後,走向對街的停車場。

看著名片,我突然覺得那上面的名字跟公司都很熟悉。

「喂!這誰呀?」等到章君遠好不容易把他的什麼平成櫻昭和櫻搬上車之後,我拿出名片給他,
「你還真是四海之內皆盟兄啊。」
「什麼啊?」他一頭霧水的表情,接過了名片。
「噢…這是以前…算啦,都過去了。反正就以前認識的人啦,以前偶爾跑趴時認識的,也是模特經紀的老闆,就那個誰誰介紹我認識的啊。」他提起那個曾經想跟他「復合」、還害我被狗仔拍照登到八卦雜誌的,正跟老婆鬧離婚的模特經紀公司老闆的名字。

「你這行的朋友還真正多啊,他還認得你的車耶,應該跟你蠻熟吧?」
「就…算有來往過一陣子啦。好啦,妳別問那麼多了,反正我已經都跟他們斷乾淨了,手機也換號碼了,那些都跟我無關了,把名片丟了吧。」他毫不在意地把名片往車窗外丟,
「喂,你很沒公德心耶…」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車子開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在心裡想,那個人…不是以前曾經跟淑媛阿姨到我們老家去拜年的傢伙嗎!?

雖然時間過了很久,我已經長大了,但對方顯然保養得很好,一點都沒顯老,怎麼看都只有四十幾歲,其實應該有將近六十歲了吧?如果不是知道章君遠這傢伙有斷袖之癖,我應該會覺得對方是個「風度翩翩歐吉桑」吧。

只是,怎麼那麼多我認識的男人都是gay啊!!!我忍不住想在心中大聲呼喊,難道我有gay雷達嗎!?想來想去,我把矛頭轉向章君遠,
「我覺得問題不是出在我身上,是你!!」
「又怎麼了?」他一邊開車一邊哼著「菜壹零」的新歌,對於我的突然發作,一臉的莫名其妙。

可憐的淑媛阿姨,她要是知道她老公是個男女通吃的雙性戀…不知道做何感想?不,搞不好根本是「完全gay」,娶老婆只是唬濫外界的幌子!想到這裡,我真是氣到想要馬上下車。

可惜,我的「尾椎」不配合。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有個表妹,名字叫做沅君。這個表妹,可以說跟章君遠是「天生仇敵」。

正當我為了我跟章君遠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煩惱時,老天給了我一記悶棍,讓我在過馬路時、給對向來車撞飛了出去。撿回一條小命之後,老天彷彿跟我開了一個大玩笑,好不容易提出的「分手」,竟然在車禍的創傷症候群之下,全給忘光光了。

章君遠倒也沉得住氣,擺明了「沒這回事」,每天依然以我的準老公自居,早晚都來醫院宣示領地。出院以後還要做長期復健,所以至少有一件事如我所願──那就是當米蟲在家當閒人。

老實說除了一丁點的積蓄,可以讓我沒工作撐個兩三個月,全部財產就只有這樣,幸好我還有老哥可以靠一下,出院之後就暫時搬到老哥家去打擾。家是大哥跟章君遠幫我搬的,除了輪流看店,大哥大嫂有空會幫我帶吃的回家,復健的話,就都是每天一大早,章君遠開車來接我去,然後他再去上班。

每天跟一大票早起的老人們一起復健倒也不無聊,只是經常被問為什麼還不結婚這類的問題,有點煩而已。在家「修身養性」的這一大段時間,我還是經常會跟章君遠說,
「趁我骨盆受傷這段日子,不如你早日另起爐灶?」
「神經喔。」某天開車的時候他這樣回我。
「我是認真的。老實說,你不覺得我在利用你嗎?當司機兼提款機?」
「會嗎?替自己老婆服務,不是應該的嗎?以後我老了也會生病啊,那時候妳也會這樣幫我不是嗎?」
「你想太多了,我們八字還沒一撇咧。」我扁扁嘴,做出一副「你想得美」的表情,
「而且很有可能生病的是我啊,然後你後半輩子都得替我作牛作馬。」
「那有什麼關係?我願意啊,」他面帶微笑,眼睛瞇成兩條直線地說。

可是我不願意。我在心裡這樣OS,他做得越多、我欠他越多,再這樣下去,真要用一輩子來還也說不定!可是,這不能是結婚的理由啊,報恩,多麼蠢的結婚理由!

「對了,妳不是說,今天妳表妹也要來醫院找妳?」章君遠突然偏過頭來,
「今天我可以晚點去公司,讓我跟她也見一面如何?」
「幹嘛那麼八卦啦!」我嘟起嘴來,
「誰叫妳說,她跟我是天敵,有機會我當然要看一下啊!」

我跟沅君是很偶然在醫院相遇的,就在前一次我回門診時,在看病的人群中,我聽見一個低沉的女聲叫了我的名字──
「姊,伶伶姊!」
老實說當人家妹妹N年的我,還真不習慣被叫做「姊」。當時我愣了一下,但沒兩分鐘,就認出了那個站在人群裡,戴著一頂時髦鴨舌帽的瘦高女子。

沅君算是我的遠房表妹,她的媽媽,是我媽的表妹,所以、老媽表妹的女兒,也算是我的表妹了。只是,這個表妹,可以說、根本就是「表弟」啊!雖然她有著頗為女性化的臉,唇紅齒白,漂亮的五官…但是她,身上看不出一絲跟女生有關的事與物。

沒錯,她是個典型的T,蕾絲邊中的Tom Boy。

老實說,她當T實在是有點太過於漂亮了,那五官、那膚色,如果改變一下裝扮,簡直就是她媽媽的翻版──沅君的媽媽是個退休模特,早年因為家暴逃了家,後來偶然當上模特、賺了不少錢,於是找了律師認真打離婚官司。沅君本來是跟著爸爸的,但是不多久她爸爸就把她丟在鄉下給祖母帶,不管了。

寄人籬下的日子讓她變得很堅強,每次有人欺負她是父母都不要的小孩,她總是靠自己雙手討回公道,久而久之也成為鄉下人眼裡的麻煩小孩。認識她那一年,正是她母親──淑媛阿姨打贏離婚官司的時候。因為官司打贏,她立刻到鄉下把女兒帶走,又擔心前夫不放人,還找了老媽去助陣。不過,顯然她是多慮了──沅君的老爸沒出現,他的親人也一直把沅君當成吃閒飯的小孩,所以,不費吹灰之力,便把頭髮極短,一臉髒兮兮,穿著舊衣的沅君接回台北了。

官司打贏之後,淑媛阿姨馬上嫁給了現任丈夫──她的經紀公司老闆;老媽牽著我的手,從家鄉坐火車來台北,喝了那一次的喜酒。說也奇怪,淑媛阿姨的娘家沒有其他人來喝喜酒,唯獨老媽──於是我們就成了淑媛阿姨唯一還有聯繫的娘家親族。過年過節,她總會開著跑車,帶沅君來看我們,有時候她丈夫也一起來,是個體面的中年男人;在我們住的小鎮上,那麼時髦的跑車很吸睛,總是有人好奇地問,
「誰呀,那是誰。」

雖然已經步入中年,曾經是知名模特的淑媛阿姨,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阿姨」,大概保養得當,加上生活富裕,她的外表跟我家歐巴桑老媽可以說,十萬八千里。年紀還小會跟著來的沅君表妹,當時已經打扮得像個小男孩了,跟在婚禮上,被打扮得像個「天使」般的花童造型,可說判若兩人。

再過幾年,沅君就不再跟著淑媛阿姨來鄉下看我們了。淑媛阿姨苦笑著說,
「現在她都跟同學朋友一起,早就不跟著我跑了。」
再婚之後也不曾生育的她,身材仍然維持得像未婚小姐,完全沒有女人生育過之後,下盤變大的問題,因此,偶爾還會有一些午間播出的時尚節目,找她去座談什麼身材保養,服裝搭配的話題。問她怎麼不像其他同期的名模那樣,接一些主持的工作,或是雜誌的專訪,打發婚後的空閒?她說,
「再曝光的話,沅沅就真的不理我了。」

原來,沅君對於自己的媽媽是個公眾人物這件事頗感冒。後來我跟老哥北上讀書,就更少聽見關於淑媛阿姨跟沅君的update news了,似乎沅君一直跟繼父無法相處,選擇出國去唸高中跟大學,有好些年、都不在台灣。

再見到她,是我因為撞車進了醫院之後的事。

剛從國外回來的沅君,已經脫胎換骨了。如果我沒事先跟章君遠提一點她的事,搞不好章君遠會以為,我跟什麼年輕帥哥搞在一起了。因為,沅君一見到我,劈頭就是一記大大的擁抱──

「哇靠,妳表妹真是…」事後章君遠過來找我吃晚飯的時候,忍不住讚嘆起來。
「真是怎樣?」我斜了他一眼,他臉不紅氣不喘地接下去,
「真是帥!」
「嘖,」要不是表妹是個徹底的les,我想搞不好章君遠會心動也說不定?不過,表妹見到他的第一眼,卻是擂起拳頭說,
「警告你唷,不准讓我表姊傷心!」
章君遠一向喜歡漂亮的人事物,所以才會老是跟模特那個圈子的朋友混在一起,看到漂亮得不像男人的les表妹,卻對他說了那麼挑釁的話,他竟然不為所動,還跟我稱讚起表妹。

咦,那麼他跟我在一起是?我既不漂亮,也不帥呀!我又疑問了起來。章君遠是雙性戀,換句話說、他是全民公敵──因為他男女通吃嘛,這樣子的話,他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的情敵競爭者了,哈哈。老實說,我一直覺得gay和les在感情上是比較辛苦的,不過跟gay相比,les的情場之路,又更艱辛了一些。

因為,跟T不一樣的,同女中的「婆」,並不一定非跟女人在一起不可。沅君跟我重逢的第一天就告訴我,
「我正在失戀當中。」
她,被一個從國外就追著的,好不容易交往了一陣子的女孩甩了。對方,完成學業之後回台灣,被家裡安排跟男人相親,不久竟然認真跟對方交往起來,然後寫mail告訴她,要分手。

這件事讓沅君深受打擊。
「這一定是我的報應。」她說,在我復健完之後,她開著車帶我去吃中飯,然後又跟我喝了一下午的茶,最後才送我回老哥家。
開車的路上她說,
「妳知道嗎?我還在台灣的時候,就知道我這輩子不會愛男人了。一開始,我誰都不敢說,就很悶。老實說,我跟我媽一直有點問題,她太忙了,雖然沒再走秀,但是整天黏著她老公,怕她老公變心似的,整天顧緊緊。她給我很多零花錢,多得可以讓我每天請全班同學吃飯,可是,我還是不快樂。」

她用金錢換來的友誼,讓她過著前呼後擁、走路有風的生活,可是她並不快樂。後來她就出國唸書了,淑媛阿姨有時候會去看她,大部份時間,她在國外一個人過著自由又海派的生活,用她媽媽給的大把金錢,交了很多朋友。當然,也把「過」很多馬子。

沅君說了很多她在國外的生活,家境優沃的她,其實不缺錢的。但她有時也去夜店上班,還未成年每個月就有兩千美金的收入,
「妳知道我做什麼嗎?當夜店的公關,有時候還要擋一些喝醉來亂的人,或是黑社會…其實,我做那份工,多少也算是混黑社會了吧,哈哈。」她毫不在乎地點起煙,小心翼翼不讓二手煙飄到我這邊。

「大概是對感情沒有安全感,我沒辦法跟一個人固定下來。經常在店裡看到喜歡的女生,把到了就帶回去睡。可是,每次醒來,就覺得很空虛。奇怪,我明明,什麼都不缺的。」她很快熄了煙,恢復成雙手握方向盤。
「直到我遇見她,」那是一個大學畢業以後,出國唸書的女孩子,有著一頭漂亮的長髮,個性溫柔,非常有氣質。沅君拿相片給我看,她一直擺在皮夾裡的,
「她很正,對吧?」
「嗯。」沅君已經是個正妹了──雖然這形容詞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合適,可是她的女朋友,比她更漂亮幾十倍。
「而且,她很溫柔,還會煮很多很好吃的東西喔。」

唔,就是很典型,女人中的女人吧?我猜想。以前我也遇到過幾次les朋友,通常他們的女伴,都是非常有女人味的那一型女孩。
「其實,她對我真的非常好、非常好。」
沅君提起女孩的一些過去,似乎在台灣也曾經有過男朋友,只是情路不順,最後懷著破碎的心出國唸書。
「她剛來的時候,常常來我們店裡。剛開始我並不注意她,因為她身邊總是有男人在,直到某天,有個男人來找她,她卻跑向了我…」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當我知道吳凱文娶了孫雅微以後,那種怨妒的心情,卻無處發洩──為什麼當時他不行,可是後來卻結婚了?或許他對雅微只是基於家庭責任,或許經歷許多事以後,他已經學會了怎麼控制自己,可是我卻仍然無法釋懷──為什麼同樣是女人,他可以跟她結婚、卻不願意碰我一下?

當然,這已經不會有答案了,又或者說,我其實知道答案──就是時間不對。我在他還為自己性向痛苦掙扎的年代遇見他,而雅微則在他懂得隱瞞真實情感時走進他的世界,因此順理成章,成為他的女主角──雖然他不真正愛她、或者說那也是愛,是責任與家庭的親情的一種愛,可是終究他選擇了她。

「咦,俐伶妳怎麼哭了?」李如菁還握著麥克風,大聲說了出來。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因此非常清楚,整個包廂都是她的聲音,
「哎,對不起,我忘了這首歌會勾起妳的傷心往事…」
她立刻站起來按下「cut 歌」,還頻頻跟我道歉,可是其實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又或者說,我根本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趁著沒歌時去上廁所的章君遠,正從包廂外面進來,見到這一幕,還跟著李如菁搭腔,
「妳怎麼哭了?誰惹妳生氣了?」
我站起來,拿了包包就要走。我要在李如菁白目地說出更多話之前離開。
「不是我唷,好像是她想起跟kelvin以前的事不高興啦…」離開前我聽見李如菁還繼續往下講,
「人要學著放下嘛…」
後面她還說什麼我已經聽不見了,只覺得很想吐,大概是酒意吧,我衝到停車場之後,就忍不住吐了。

我想把那些憋在心裡很久很久的怨氣都吐掉。

吐完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吐在章君遠的車子前輪上了。我靠著車子,滿嘴的酸臭味道,眼淚跟鼻涕卻沒辦法停止。
「俐伶,」果然章君遠追了出來,遞了面紙給我,
「車上有茶,要不要漱個口?還是要去洗手間?」

我沒回答,甩開他的手、逕自走向停車場的廁所。奇怪的是,這次他並沒有跟上來,只是靜靜地坐在車上等我回來。

當我不說話時,章君遠就知道我又不高興了。可是這一晚,開車回家的路上他沒聽音樂,也沒在車上唱歌。路上我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看著車窗外。
「其實妳跟kelvin的事,如菁不說我也知道。」
咦?聽見他的話,我驚訝地轉過臉去看他,才發現他哭喪著臉、平日那種氣定神閒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我只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妳那麼討厭我?討厭到、連一點想跟我結婚的意思都沒有?」

其實我不討厭他…應該說,我是喜歡他的。剎那間我突然懂得了吳凱文的心理──當初他不也這樣子對待我?現在我卻用同樣的方式對待他愛得要命卻得不到的人、章君遠。看樣子,他以為我不跟他結婚,是因為我心裡愛的是吳凱文。可是,其實就算我不愛吳凱文了,也不表示我就會跟他結婚啊!他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呢?我不討厭他,真的不討厭,可是,卻也不愛他。

「是啊,怎麼你現在才發現嗎?」我把心一橫,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到底哪裡做錯了,讓妳這麼討厭我?」他說話聲量比平日稍大了一點,卻還算不失斯文。我冷笑一聲,
「我就是討厭你的花蝴蝶個性,這邊碰一下那邊沾一下…就算你現在為了追我不出去亂搞,結婚以後誰知道你會不會故態復萌?我可不想哪天突然發現得了愛滋,才曉得自己又成了馬桶刷!」

我知道這樣說很傷人,可是現在不說,幾時才能從這段關係裡脫身?

「如果你要分手,我不會反對的。」那晚章君遠什麼話都沒再說,於是我下車時故作瀟灑地跟他這樣說。那大概,是我記憶中最後的一句話,至於他回答了什麼,我完全不記得了。就好像,我曾經假裝完全忘記跟吳凱文的往事,假裝到有好幾年、我真的忘記了一樣。

可是這一次的遺忘,卻是因為報應。

我一直覺得那是我「欺負」章君遠報應──下車之後,我沒看清楚馬路的狀況,就轉頭跑過馬路,結果被對向一部沒開大燈的來車,撞得飛了出去。

有些事,是章君遠陸陸續續在我記憶重建時,跟我說的。在一大段的黑暗跟空白之後,我再睜眼,人已經在醫院了。剛醒來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記得了,甚至有幾天是,連基本生活能力都失去的狀況──就是失憶,連簡單加法、拿筷子、上廁所等等的生活細節都忘記了。那段時間,章君遠一直陪在我身邊。

幸好,失憶只是車禍後的短暫現象,很快我就慢慢記起了大部份的事,所有的事,只除了,車禍前我跟章君遠吵架的內容。

醫生說,
「那是創傷症候群。」
可是,天曉得,我真正想忘記的,卻沒有忘記,應該記住的,卻完全不記得了。

我的記憶停留在,跟章君遠去赴約,然後看了那支MV,想起往事,跑出KTV餐廳的部份。後面我跟章君遠吵了些什麼,則完全不記得了,換句話說,我跟他撂話要分手的部份,都被抹去了。

不過,那傢伙還真不是沒有心機,在我剛被送進醫院、開完刀意識不清外加失去記憶那段日子,他除了一直在醫院照顧我──還在護士面前、以我的老公自居。

有一段時間,我一直以為,我跟他「真的」是夫妻!事實上是,我被車撞到失去了記憶之前,已經因為吳凱文的事跟他吵到要分手了。後來我記憶隨著身體復原慢慢回復,才知道那陣子被他哄得團團轉。每次護士虧我「有個很好的老公」時,總是尷尬地答不上話。

不過,我也到後來才知道,那場車禍、讓我流產了。

「所以我沒騙人嘛,妳肚子裡曾經有我的baby,那樣我們不算夫妻嗎?」哪裡算啊!等我知道被他唬濫了之後,真是怒極了,誰跟他是夫妻…。
當他父母從醫生口中知道,我因為車禍小孩流掉了,非常傷心,又擔心我骨盆骨折將來生不出孩子,說出要他放棄我的話。不過,事後章君遠卻跟我說,
「我跟他們大吵了一架,說我又不是為了生孩子才跟妳在一起的,幹嘛這麼現實?」
「我是真的很愛妳唷,」他一邊說,一邊在我旁邊削著白天李如菁送來的水果。。

那傢伙,就是有這種本事,若無其事說出肉麻的話。

當時我別過了臉,暗自流淚。經歷過那麼多事以後,他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樂觀呢?白天他去上班的時候,李如菁來過我。
「我已經離職了。」她拎著水果來看我,
「而且,我跟胖強分手了。本來我以為妳們會分手,還以為我有機會了。」
「咦,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初時我還不是很懂她的意思,轉念一想,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喔,原來妳喜歡的是June?」我如夢初醒地問,她點了點頭。

躺在病床上的我,要不是下半身還包得緊緊的,還真想下床扁她。她竟然為了想要跟章君遠在一起,把辛苦追她那麼久的胖強給甩了。可是,胖強不也因此逃過一劫嗎?假如他真的娶了這個不愛他的敗家女,大概也不會幸福吧?
「其實,June跟kelvin的事我早就知道了說。妳不曉得吧?一開始,是我先喜歡他的,可是他只是把我當成哥們。我甚至去過他家,當然…是藉口跟他討論一些美容的保養問題啦,後來,我晚上無聊沒事做,不是在公司裡盯著他,就是下班偷偷跑去他家附近晃…結果就發現了他的秘密。」

「妳還真是名偵探柯南。」我心裡這樣想,嘴巴卻沒動。
「可是,後來有一天,他竟然跟我說,他要跟妳結婚了!那時候我真的很氣,很氣妳。我跟他當那麼久的哥們,當他要找結婚對象時,卻選了妳!」李如菁這樣跟我說,
「當我知道胖強是妳跟kelvin的老同學,又曾經交往過時,我很驚訝。因為June那時候還不知道,我就想,一定是妳跟kelvin故意瞞著他,所以跑去逼問胖強,才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李如菁低下頭,再抬起頭時我被她嚇了一跳,她的眼影跟睫毛膏都暈開了,活像個妖怪…她真該用防水性的產品的!
「我以為,把真相跟他說,證明妳對kelvin舊情難忘,你們就會分手了,沒想到,最後變成這樣…」
「變成怎樣?」我愣愣地問,她竟然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那天晚上我被胖強狠狠大罵了一頓,說我白目、不會看場合說話!所以我就跟他分手了啊,可是,隔天我在公司聽到妳出車禍,June說要請長假去照顧妳,我就知道我沒機會了。」
她哭得如喪考妣,可是我實在沒辦法安慰她。

感情這種事,外人誰能使得上力?更何況我又沒叫章君遠來當免費看護。

李如菁哭完之後,跟我道別。她要離開之前,還不忘白目地加上一句,
「其實我也沒什麼損失,最多再回去找胖強而已。我還年輕貌美,也不怕沒對象…倒是妳,都這個年紀了,也要把握一下機會,雖然June也愛男人,可是至少妳是他唯一選擇的女生啊!」

後來我跟章君遠轉述了我跟李如菁的會面,他氣得哇哇大叫,
「她是白癡啊!幹嘛跟妳講這些五四三的啦!」
「幹嘛這麼氣,人家她可是你的愛慕者耶,反正我這麼老了也不見得生得出小孩,你要不要考慮她?」
「哎,白癡會傳染嗎?妳是被她傳染啦?我都說了不是因為要生孩子才跟妳在一起的,妳記不住嗎?」他指著我的太陽穴,拼命鑽啊鑽的。
「啊呀,人家得了失憶症啊、什麼都記不住啦。」我縮到一邊,牽動了腿骨的傷口,痛得我立刻變成卒仔。

他把蘋果往嘴裡送,自己吃了一口,才拿給我,
「嗯,確定沒有毒,可以吃了。」
「她又不是白雪公主的後母,不會送毒蘋果來的啦。」
「那可難說!早跟妳說過,像她那樣的惡女,我根本沒興趣。」他把一整盒的蘋果都遞給我,把削完的皮打包,連水果刀拿到浴室去處理。
「說人家惡女,你也好不到哪裡去,大家半斤八兩吧?」我一邊啃蘋果,一邊說。
「我哪裡惡了?」他的聲音從浴室傳出來。我指的是,他明知我跟吳凱文有一段過去,卻悶聲不吭,也不拆穿也不來問。

「嗯,你是不太惡,」如果陰險不算惡的話,
「倒是我,有時候我覺得我也蠻惡的。」
「噢,妳良心發現啦?」他從浴室走出來,手裡拿著溼毛巾回到床邊。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吐吐舌頭說,
「有幾次妳睡覺做夢的時候,我聽到妳叫kelvin的名字。」
「真的假的?」我大吃一驚,手裡的保鮮盒差點掉地。
「真的啊,那時候我以為妳是因為在辦公室被他欺負,才晚上做夢又哭又叫的。」
「哼,騙人。」我絕口否認。

他接起保鮮盒,又遞了一片蘋果到我嘴邊。
「妳知道妳跟如菁差別在哪嗎?還沒跟妳交往之前,我確實跟妳們都只是好朋友;可是,當她知道我要跟妳在一起的時候,她就開始耍心機了,相形之下,妳對雅微就厚道多了。至少,妳從來沒有在我跟kelvin面前,表露出什麼。到現在,雅微還當妳是好朋友,一直要我好好照顧妳。」

我確實,從來沒打過雅微的主意,雖然我嫉妒她能夠得到吳凱文,可是,心裡其實是同情她的。
「有時候我覺得你們男人真可惡,明明不愛人家、卻跟人家結婚生孩子。」
「喂喂,別把我跟kelvin扯在一起,我跟他不一樣啊!而且,說不定雅微覺得她這樣很幸福啊。」
「哪裡不一樣了?噢,對啦,他是完全只愛男人,你是男女通吃。」
「妳這樣講話很酸喔。」
「哼。」
「又哼,我是改名叫哼了嗎?」他又遞了一片蘋果給我,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不悅。
「不想吃了。」我別過臉去。
「噢,好吧,那我泡點鹽水冰在冰箱。明天妳想吃的話再跟看護阿姨說。」他幫我請的看護阿姨回家去換洗衣服了,這段時間他就待在醫院陪我。畢竟他要上班,不可能一直請假來陪我。

「對了,我問你唷,」
「怎樣?」
「那天晚上我們吵架說要分手的時候,你到底回答了什麼?」
章君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賊賊的表情,
「不告訴妳。」
「厚,小氣鬼。」
「反正都過去了啊,以前怎麼樣很重要嗎?妳應該想想將來呀!往好的地方想嘛,我們能夠在一起,一定是老天覺得我們應該要在一起才這樣安排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是你死也不放我走!我心裡這樣想,他那天一定是在車裡這樣說,我才會轉頭就逃走的。可惜,怎樣我都想不起來了。

雖然骨盆骨折要休養大半年,之後也還要復健,這些讓我可以暫時逃過一劫,既沒有人來逼婚,也不必再煩惱我跟他之間的事。可是,這樣跟他豈不是又糾纏不清了嗎?可是此刻,我又能怎麼樣呢?

出院之後,老哥跟大嫂也不可能一直照顧我,而且我是骨盆骨折,還要復健,不靠支架也不能好好走路,還有得傷腦筋咧!有章君遠在旁邊幫忙,也省掉很多麻煩。反正,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對吧?我們兩個人之間,到底誰愛誰多一點其實很明顯,想到這一點,我也就輕鬆多了。
「現在妳知道我的好了吧?」我想他大概會一輩子跟我講這句話吧?昏倒!
如果以後他敢讓我發現他花心,哼,
「哼哼!」
「叫我幹嘛?」那傢伙還真的改名叫哼了?
「擦手!」
「噢,」他乖乖奉上溼毛巾。

看來,我還是繼續做我的惡女好啦!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有些事,不知道比較好,比如,你的另一半以前跟誰交往過,或者當他躺在你懷裡時,腦子裡想的是誰。

+

一場重感冒之後,章君遠有我的照顧,倒也沒躺太多天,原本打算休一個星期的年假,還沒休完就被吳凱文召回去上班了。我跟章君遠之間看似沒事了,其實山雨欲來。

他如何說服他的父母,我無法得知,但是他感冒快要好的那一天,他父母突然從花東北上,在他們家見到我的時候,也完全沒有異樣,對我依然像之前那樣,和藹客氣──我猜想,章君遠也許把實話都對他父母說了,搞不好還替我加油添醋的,胡說八道了一堆好話。

「妳爸媽平日喜歡吃些什麼?我們去拜訪的時候好做準備…」章君遠他媽媽是這樣講的。不過,當時我很不識趣,除了狠瞪著穿睡衣在家裡晃來晃去的章君遠,只搖頭說,
「他們身體都不好,很多東西醫生都交代不可以吃,他們喜歡吃的大概都是那些不能吃的,伯母還是別刻意準備吧!」我只差沒說「不要去啦」。

有時候我覺得有些男人真白目,難道他們感覺不出,身邊的女人完全沒有要跟他們結婚的意思嗎?交往跟結婚有時候不能劃上等號的,雖說我們都是適婚年齡的男女。還是,他們明知自己被利用,卻抱著「也許哪天對方心軟、就嫁了」的想法,寧願被利用、也不想放過一絲機會?

我想起李如菁那個胖胖強。胖胖強之所以甘被李如菁利用,會不會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呢?

記憶中的胖胖強,皮膚很黑、又有很多痘疤,所以看起來總是髒髒的,班上同學除了叫他胖胖強,有些女生還私下叫他「山豬強」。那是因為,有一次他被男同學激得跑去跟我們的校花表白,結果被校花指著鼻子說,
「長得像山豬也想追我?也不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

當時我覺得那個校花很過份,就在旁邊插了一句話,
「哎,有些人臉長得漂亮,心地卻壞得不得了,可惜壞心眼就算照破鏡子也看不到啊。」
當下,那個校花瞪大了眼睛,可又不想「不打自招」,結果氣乎乎地走了。原本圍觀看熱鬧的同學竊竊私語著,我就拉著胖胖強回教室了。
「你笨耶,人家叫你去追你就就去,那人家叫你吃大便你吃不吃啊?」總之我從以前講話就那個樣子,不太像傳統女生那麼斯文有禮,誰叫我的朋友全是男生呢?

總之,後來他的外號除了胖胖強,就多了一個山豬強。跟那一票同學疏遠之後,他有什麼人生際遇我並不清楚,或許他在異性交往方面並不順利,所以,遇到一個理想對象、願意跟他長期交往,而雙方又都是適婚年齡,自然讓他產生「或許或有好結果」的期望也未可知?

我跟胖胖強一度交情還不錯,會變成朋友也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吳凱文;不過,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後來我刻意遠離了那個老圈子,也不再跟老同學聯絡。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想忘記那件往事,跟吳凱文短暫交往過的往事。

那段我視之為奇恥大辱的往事。

從胖胖強口中知道,「凱文不喜歡女生」的真正原因時,我還對同性戀沒有什麼認識,只以為那是性別倒錯或是可以改變的精神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一直無法釋懷──
「那時候他不碰妳,是因為他不想傷害妳。」胖胖強這樣說,可是,那已經是吳凱文出國以後的事了。在胖胖強跟我說之前,我已經痛苦了好幾年。之後,又過了很多年,我終於懂得,喜歡同性不是病,只是一種感情形態,有人天生如此,有人後天。

沒有為什麼,就好像,章君遠對男人跟女人都能產生愛情,所以他覺得「愛一個人沒有理由」,他也從來沒有因為在跟同性在一起時,身為小受、就想變成女人。

「我從來沒有想當女人的念頭啊,只是跟lover在一起時,我情感上傾向女性的角色而已,我可是很清楚自己是男人的喔。古代有很多藝術家是gay,其實是因為他們在情感上兼具了男性與女性的特質,特別適合從事藝術創作啊。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很清楚自己身為男人的事實啊。」這就是他的想法。

在日本漫畫家萩尾望都的漫畫『荒蕪世界』裡面,也有類似的描寫;在那個全世界的女人都死光了的時代,主角遇到自己所愛的人、會自動變成女性,連身體特徵也跟著改變,遇到一般人就變回男生的外表。大概是類似這樣?不過,我不想跟章君遠討論這個話題──這並不能解決我的難題。

不管我多麼努力想釐清我跟章君遠的關係,最後卻總是失敗。是因為我還是愛著那個不可能的影子?還是我永遠無法獨佔章君遠的那種痛苦?

所以,沒跳進湖裡真是一種錯誤。要是那時候真的死了,搞不好這些問題都不必煩了──雖然未必能解決問題,但至少可以不要再去煩惱。最白癡的是跟章君遠退房離開山上旅館時,那個老闆還跑出來說,
「小姐小姐,妳烤肉的木炭忘了帶走。」
「原來妳跑到山上是要烤肉喔?」上車之後、章君遠還白癡一樣問我。
「是要燒炭。」當時我面無表情地回了他這一句,他竟然還裝出一副發抖的表情說,
「很冷耶,不好笑。」
「是啊,不好笑。」我附和了一句,沒再說話。
當我不說話的時候,章君遠就知道我又不高興了。這種時候他就會開音樂,一邊開車一邊唱歌(他歌喉很好,有當歌星的本錢)避風頭。

章君遠銷假上班之後,有天晚上,李如菁約了我們聚會。那頓飯,是胖胖強替李如菁擺慶生酒,她先約章君遠,然後要章君遠帶我同行──
「兩男兩女比較不無聊嘛!」
說是要唱歌吃飯,章君遠馬上興致都來了。可是,到了KTV餐廳附近的公有停車場,卻見到吳凱文也來了。我正在想,這傢伙怎麼剛好也在?
「胖強約我來的。」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大概腦中懷著疑問,趁章君遠去洗手間,低聲跟我說了一句。
可以見到很久不見的胖強,我其實還蠻高興的,只是,有點擔心他說溜嘴,被章君遠知道,我跟吳凱文的過去。
「他不會亂講話吧?」
「應該不會,我想他還沒白目到這種程度。倒是李如菁,妳要小心一點。」他說完的時候,章君遠正好出來,於是我們各走各的。

我咀嚼著吳凱文剛才話中的涵義,心想、難道他又把李如菁當成假想敵?還是,胖強跟他說了什麼?就我知道,吳凱文曾經跟章君遠提過,我跟他是舊識,但有多「舊」,卻沒具體說過。而章君遠只曉得,我跟吳凱文不對Key是因為他的緣故,總之,對於過去的事,他可以說一無所知。

吳凱文想什麼我不知道,不過,整頓飯他都很沉默,李如菁見他一臉嚴肅,倒也不敢多說話,胖胖強則是變得很客氣,感覺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後來,吃完飯吳凱文馬上說要回家幫老婆帶小孩,很早就離席了。

吳凱文一走,李如菁像鬆了一口氣一樣,
「嚇死人了,kelvin今天是怎樣,臉好臭唷。」
「他就那個樣子嘛,大概心情不好,我臨時call他來,他肯來已經很給面子了。」胖強安撫著女友,看來也是小心奕奕地維持著跟李如菁的平衡。
「討厭呢,要不是他是我們的介紹人,真不想找他!」
「哎唷,他可是很忙的、能來很給面子了,妳就別抱怨了,唱歌啦。」章君遠手裡握著麥克風,吃到一半,他就開始點歌了,整晚可說都是他的「演唱會」。

「啊,對了,俐伶,妳怎麼都沒跟我們說過,妳跟John以前也是同學?」李如菁突然轉過來對我說。
我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神,她已經又接著往下說了,
「前幾天我去John家,翻到他以前的畢業紀念冊才知道的,我還罵他為什麼沒跟我說呢!」
「啊…我不知道她是妳同事啊。」胖強在旁邊一臉的汗,連忙拿出手帕往臉上猛擦,
「不知道怎麼跟妳說?」
李如菁臉上寫滿了問號似的,繼續往下問,
「也對啦,那樣,俐伶就跟kelvin也是同學啦,怎麼以前都沒聽你們提過?」
這時候,在我旁邊唱歌唱得很起勁的章君遠突然轉過來插了一句,
「哎唷,因為kelvin是轉學生啦,他們不同班,所以不熟吧。俐伶,是不是這樣?」咦,他又知道了?我有點詫異,轉念一想,也許是吳凱文打的預防針也未可知?我跟吳凱文確實同系不同班,但我跟胖強卻是同班同學。

「嗯,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世界這麼小、kelvin介紹給妳的男生是我以前的老同學。」我勉強笑一笑,看了胖強一眼,他倒沒什麼異狀,李如菁則在旁邊大驚小怪地嚷嚷起來,
「厚,你們很神秘耶!」
胖強還算上道,看他女朋友一直「盧」,馬上替我解圍,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往事。

章君遠唱了一整晚的歌,李如菁功力也不差,一連唱了好幾首當紅的流行歌,我是一首也沒聽過,這種KTV餐廳又不會有日文歌,更不可能有我喜歡的卡通歌,所以整晚都只能當聽眾。後來,李如菁插播的歌出來了,
「俐伶,我們一起唱吧,這首歌MV很有意思喔!」

那確實是一個很有趣的MV,是個很可愛的女星拍的,後來那個女星因為吸毒案件上報,所以我很有印象。故事是說,一個未滿18歲的女生坐公車巧遇了一個做bar tender的男人,一見鍾情。後來女學生剛滿十八歲、便想盡辦法去認識男人,做了很多笨事,後來、終於跟男人成為情侶。可是,那男人在國外已經結婚了,所以註定跟女主角只能是無言的結局。

「愛真的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李如菁扯開喉嚨唱著歌,我則拿著麥克風對著螢幕發呆。

MV裡有一幕,是男女主角曖昧地在房間裡摟抱,女主角想獻身、男主角卻掙扎著拒絕了,原因當然就是後面口白中說的「I was in New York,已經結婚了」,不過當時還年輕可愛的女主角哭著問他,
「你為什麼不要?」
胖強卻在旁邊起哄,
「他不要、我要!」搞得大家笑成一團。

那一幕其實讓我非常痛苦。

我想起了跟吳凱文短暫交往的往事。某次我們跟同學結伴出遊,因為我們是男女朋友、住旅館時同學刻意讓我們同住一個房間;隔天大家看我們都紅著眼,一直虧我們,晚上一定「戰很晚」之類的,可是,其實什麼也沒發生。

事實是,我們確實曾經有過幾次親密的動作,可是他總是到一半就放棄了。原因當然很清楚,他只是在勉強自己去喜歡女生,那個時候的他還沒學會,怎樣控制自己的情緒。所以,最後總是他跟我道歉,卻不肯說明原因。
「我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我自己有問題。」想起李如菁說的,那個騙了她錢的男人幾年裡連碰也不曾碰過她一下,讓她自信全失的往事,其實我感同身受。

一直到胖強後來跟我說,我才知道原來當時吳凱文也對於自己的性向問題,感到非常痛苦。他曾經試過勉強自己跟女生交往,最後卻沒有辦法。
「他是真的喜歡妳,可是那種喜歡,不是愛,」
就算胖強這樣說,年輕時的我還是沒辦法平復。後來,後來就成了那個樣子──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會計部有個女生叫李如菁,中午常跟我還有章君遠一起吃飯。因為不喜歡吃那些油膩膩的飯盒,章君遠都是去7-11拿個生菜沙拉打發午餐,跟我交往以後,他也會替我買,甚至有時候自己做,做完裝盒帶來公司跟我分享。

本來,李如菁這女生是跟我不搭嘎的,早先我在公司一向不被當成女人看,彷彿在工程部裡工作,就連性別也跟著變成「男」了一樣。跟章君遠在一起之後,才知道他在女同事裡可吃香了──原因不是因為他是什麼科技新貴(現在沒有新貴這種職業啦),而是他經常跟那些女同事合購面膜、保養品什麼的,所以混得很熟。

李如菁,就是最早跟章君遠變成好朋友的眾女之一,本來跟她同部門的女生都以為,最後她會跟章君遠在一起,可是,結果卻跌破了大家的眼鏡──李如菁本來就有個交往幾年的男友,只是從來不願意讓人知道,而被當成男人婆的我,卻把章君遠這個外號叫「花美男」的傢伙給KO了。
「我才不可能跟她咧,」偶然問起這件事,章君遠擺擺手,用很誇張的動作否決著,
「她可是個典型惡女耶!」

惡女,是一部描寫上班族在大企業裡生存的漫畫,作者是深見 淳。故事的女主角是個看似草包、沒大腦又不漂亮,滿腦子要追求一見鍾情卻不知道在哪的白馬王子的普通上班族OL田中麻理鈴(瑪麗蓮.夢露同音名字)的故事。看起來無害、甚至是完全不可能有前途的麻理鈴,其實是個向日葵般總是向著陽光、積極努力的上班族女生──重點是,她根本一點也不笨,可說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要說李如菁跟麻理鈴有啥關聯,我還真想不出來。因為,以我對李如菁這女生的粗淺認識,只能說她應該是那種每天只會打扮漂亮,等著男人來追、有好對象一定會馬上辭職在家當少奶的「正常女生」吧?還有,她很會打扮,不管通勤時怎樣在人潮裡衝鋒陷陣,到公司之後一定立刻到女廁把自己畫得像芭比娃娃──我經常覺得她的眼睫毛長到可以擺牙籤、當遮雨棚。
「喔?怎樣惡法?講來聽聽。」
「唔,事關她的隱私,不如改天吃飯時,我叫她自己跟妳講。」他賣了個關子,
「我敢打包票,要是妳聽了不想給她兩巴掌,我跟妳姓!」
「哼,我家有我大哥了,不缺人家入贅。」當下我是這樣回他的,事實上到我被八卦雜誌亂報之前,也沒跟李如菁吃到飯。

我也曾經一度以為,章君遠老是跟會計部的女生吃中飯,是因為想「把」她們其中的哪一位,沒想到,結果會是如此。總之,一切都在同事們的意料之外,再加上八卦雜誌未經證實就亂登的新聞,把我害慘了。

正當全世界都以為,我就是那個「介入知名模特經紀公司老闆婚姻的第三者」時,大概只有吳凱文跟章君遠相信我的清白。不過,吳凱文是不可能替我說話的,想當然爾,章君遠則一定是噤若寒蟬。

其實,在山上的7-11跟他碰見時,我是很想把一切都說出口的──
「我根本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別再出現了!」
可是,在那個節骨眼說出來,他根本不會相信吧?只會認為,我是因為生他的氣,生他跟那個模特經紀公司老闆藕斷絲連的氣,才故意這樣說。結果他見了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妳住哪個旅館?…我、我我快凍死了!」
「你…你這個笨蛋!很可惡ㄟ你!」我站起來狠狠推了他一把,結果,他的熱咖啡灑了他一身,
「哇!好燙!」他大叫一聲往後一跳,撞倒了一個貨架,上面的玩具跟糖果掉了滿地。本來以為我們要打架的7-11店員都已經拿起電話要報警了,最後忙著替我們收拾善後。

這輩子,我還沒買過那麼多「可愛的」商品──為了賠償7-11的損失,那晚第一次買了很多很多的open將商品回去。章君遠的毛線衣、襯衫、牛仔褲、圍巾都溼了,沒辦法,我只得帶他回旅館,跟櫃台借了吹風機,替他把用水簡單清洗過的衣服吹乾。而他大少爺,裹著被子縮在床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我。

「對不起嘛,我不知道雜誌會這樣亂寫啊,妳別生我的氣了好嗎?我回去就跟我爸媽坦白說清楚,叫他們別再誤會妳了。」看來,我真成了他的擋箭牌了。
「那公司那邊咧?」
「唔,我已經跟李如菁講了,妳知道嘛、她是廣播電台…我叫她去散播消息,說那是誤會一場啦!我跟她說了,我們很快就要結婚了,叫大家不要相信那種垃圾雜誌亂亂寫。」
我側過臉去,心裡想著,
「重點根本不是這些。」

那傢伙自顧自地往下說,
「回去以後,我馬上叫我爸媽去提親,我們趕快結婚、就不會再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亂七八糟的是你吧?跟結不結婚根本沒有關係!我心裡這樣想,卻只是抿著嘴沒搭腔,手裡握著吹風機,持續著弄乾衣服的動作。他見我沒回答,接著又往下講了一堆像是喜宴要請幾桌啦,他希望能找個pub私下辦一場屬於自己的的party啦,講得像是我們真的就要結婚了一樣。
「你以為把喜帖發給那些跟你有過一腿的傢伙,他們就會因此相信你轉性了、不再找你?」
「當然呀!」
「如果事情可以那麼單純,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外遇跟劈腿的事了!」我把吹乾了的牛仔褲,使勁往他身上一扔,然後是毛衣、圍巾襯衫跟吹風機。
「哇、哎唷!」他接住了衣服、卻沒閃過吹風機、額頭上發出清脆的「叩」聲,接著是他叫著「好痛好痛…」的聲音,
「我就知道妳還在生氣…」

衝出旅館之後,我逕自往山上跑去,那條路,是給要上山看日出的旅客走的。一陣冷風颳過我的臉頰,我才想到、走得太匆忙,沒穿外套──只是此刻,我進退兩難,回去拿外套、要怎麼面對章君遠?不回去拿、又冷得我直打哆嗦。

「啊?那樣妳就自己一個人在山裡面冷到發抖,死也不回旅館去啊?」幾天以後,在公司跟李如菁吃午餐時,她聽到我描述當晚的事,目瞪口呆地問。
「嗯。不過,我只撐了幾分鐘吧,那傢伙就拿著外套從後面追來啦。」我拿起加了很多麵粉的玉米湯喝了一口,
「幸好三更半夜路上沒有人,不然,大概會被誤以為我們在演偶像劇吧。」
「喔…後來呢?」她捧著湯杯,睜著一雙深邃得像光看就會被那長睫毛插死的眼睛,
「妳是對人家怎麼樣啦?怎麼從那天開始他都沒來上班?」
「唔…」我思索著應該用什麼樣的尺度對待她,然後隨便編了個藉口,輕描淡寫帶過──
「大概他衣服沒吹乾吧,感冒了。」

其實,他用外套包住我之後,我又哭了。老實說,面對章君遠,我常常有跟「外星人對話」的感覺,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多說無益,說了也沒用,那傢伙的大腦不知道是用什麼做的,思路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說他裝傻,又不像,那麼,就是人家說的「天然呆」囉?

那一晚我在林間小道上哭得不成人形,怎麼回到旅館的根本不記得了,反正最後又是「床頭吵床尾合」的爛結局,因為旅館的雙人床很小、棉被又不夠大條,說什麼脫光衣服才好取暖的他,一整夜幾乎大半的身體都露在棉被外面,於是就得了重感冒。當然,這結果是不能跟「廣播電台」講的。

就像我問起李如菁的「過去」,她說的故事聽起來非常曲折離奇,我告訴她的版本,也是章君遠的「官方對外公告版」的故事,別說他跟吳凱文的過去,就連他是雙性戀這件事,也是完全不存在的。所以,李如菁只是單純相信著,章君遠那傢伙因為天生看起來很娘,所以一直交不到女朋友,最後「落入男人婆許俐伶的魔掌」。而我對她的認知,則是,
「一個被歷任男友劈腿、盜刷信用卡、騙錢、最後人財兩失的倒霉苦蟲女」。

當然,我不是沒想過,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人跟一個「根本連碰也不碰妳一下,卻跟你交往了四五年、還一直發生事情倒霉到要跟女友拿錢的衰鬼」在一起,直到某天不巧她被「詐騙集團」謊稱卡被盜刷要「去提款機設定止付功能,才不會繼續被扣錢」,騙到去了atm才發現自己戶頭根本早就沒有錢,還每張卡都被刷爆這種事?李如菁說,
「新聞上不是常出現,那種什麼竹科男想找援交,卻連人都沒見到,就轉了幾百萬給人家的呆子嗎?我就是女生版的啊,只是我有看到人、還跟他活生生交往了好幾年,直到好死不死被詐騙的騙才發現自己的男人也是騙子…前幾個男友還好,至少給過我一段甜蜜的戀愛生活,可是那個爛人,不知道是gay還怎樣,連碰也沒碰過一下…妳知道嗎?當時我除了很想死以外,還開始懷疑,是不是我連最後這點吸引力也沒有了。」

聽完她說的苦情史以後,我突然覺得她這人,如果不是真的倒霉、就是「被那男人下符了」;說真的,我並不信那些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可是這年頭怎麼會有人交往了四五年還論及婚嫁,對方碰也不碰你一下,你還掏心挖肺猛往他身上砸錢?

「後來呢?」
「後來喔,她就抓狂了啊!kelvin介紹給她現在這個男朋友之後,她就開始反其道而行,約會時一毛也不願意付出,還經常把對方當提款機,三不五時還編理由、哭窮跟對方要錢。她說,她把那些要來的錢都花在打扮自己,反正打扮漂亮了,對方也有面子…,她並不覺得自己欺騙對方。說也奇怪,經歷了那麼多個負心漢,這次她遇到這個對她死心榻地的人,竟然像鐵了心一樣,既不跟人家結婚、也不給承諾,還拼命花人家的錢,說難聽點,就是利用人家。」躺在病床上的章君遠,嘆了口氣說,
「kelvin介紹給她的,還是他以前的老同學耶,家世背景各方面都很好的,只是外形『抱歉』了一點,不過,男人最重要的又不是外表,是內在嘛。說真的,現在kelvin是騎虎難下,他明知道如菁都在利用對方,卻又不敢說破…哎哎哎!所以呀,早幾年要是知道她是這種個性,我絕不會想跟她做朋友的,根本就是典型惡女呀!」
「噢。」我起身把剛才餵他吃稀飯的鍋碗都收好。
跟每天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樣,看似沒有心機的李如菁相比,我確實看起來宜室宜家了一點,我既不花錢在打扮上,也不會隨便花男人的錢,說難聽一點,沒男人我還真不會死。

只是,某種層次上來說,我跟李如菁並沒有不同。她不愛那個人,卻為了錢若即若離、把對方耍得團團轉,而我,不也是明明不愛章君遠,卻為了某些理由,把他捏在手掌心裡?
「對了,是哪個倒霉鬼跟她在一起?」
「噢,妳不認識的人啦,是kelvin以前的老同學,叫山豬強還胖胖強的。」
「喔,」我若無其事地把鍋碗拿出睡房,米雪一見我開門、立刻在我腳邊愛嬌地團團轉了起來。

「山豬強、胖胖強?」我想起,那個很久很久以前的學生時代,班上有個男生好像就叫這個名字。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

我丟了辭呈。在這個景氣低靡到不行,公司巴不得把人砍光光,好節省開支的寒冬時刻。為什麼要走?主管這樣問我,而我說不出口的卻是──
「因為,我要跟他分手。」

我要遠離這個天天都會見到他,還有他的地方──前面那個他,是我的現任男友章君遠,外號花美男;後面那個他,是我現任男友的「前男友」。

有朋友說,我把我的故事寫得太「有趣」了──完全不像在探討中年熟女面對愛情跟原則的抉擇時的掙扎,反而顯得我對愛情很冷靜又很自信。她說的是「分手前夜」──對,我就是那個一直想要分手,卻又一直找不到機會分手的進退兩難的男人婆許俐伶──其實我沒有要探討什麼,寫故事純粹是發洩而已。

那麼,這次我就嚴肅一點好了!

眼看我跟章君遠的故事就要ending了,他的父母已經要來提親了,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該怎麼辦呢?就在我為了這些事傷透惱筋的時候,曙光出現了。那是在我跟花美男章君遠的父母見面之後的事。

老實說,我覺得章君遠真是一個宇宙無敵大騙子,只是他並不是故意騙人,常常只是「不經意隱瞞事實」而已。比如,早幾個月他跟我交往的時候,也跟他的舊情人兼上司吳凱文舊情復燃,那讓我一直覺得很「點點點」;又比如,他說他爸媽完全不在意他是獨子又高齡不結婚這個事實──

才怪!他爸媽巴不得他回頭是岸,馬上結婚生幾打小孩以確保他們章家不斷後。重點是,他爸媽更希望他娶的是跟他家門戶相當的名門之後。

章家的背景一點也不簡單,章君遠他父母,曾經是有名的石材工廠的經營者,退休以前在東部可以說經濟上有十足的影響力;至於章君遠的姑姑,則因為嫁了一個有名的政治人物,讓他們章家在台灣東部稱得上「呼風喚雨」,也就是說,台語講的「喊水會結凍」的程度。

如此這般的恐怖家庭,竟然養出他這種不肖之子,我猜他爸媽,一定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為什麼他們會把兒子生成這種「博愛」的性格吧?他真的很博愛,只要愛了,不管是對方愛他、還是他愛對方,也不管對象是男的,還是女的,他都會很認真地去經營他的感情。

據說,他曾經在高中的時候,為了愛情離家出走,跑去跟一個大了他很多歲的男人同居。當時還沒有完善的法令,足以讓他父母循法律途徑把他「帶」回來──他是那種打他罵他都沒用,吃軟不吃硬的死孩子。所以,他才會一直到三十好幾,還過著我行我素、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

再提起他跟吳凱文的事,那真是讓我非常非常介意。不是說我怕他跟吳凱文「搞」過又來「搞」我,而是,而是,

一個人怎麼能夠愛著一個人、又跟另一個人在一起呢?

我不是不能理解「為了解決生理需求」而發生肉體關係這種事,我也餓過肚子,知道那種餓了好幾天再看見正好喜歡吃的東西出現時的生理反應──好吧,我的比喻可能很爛,但我實在想不出其他例子了。
「因為,因為…他對我有恩啊,而且我雖然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愛他了,可是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啊…所以…只要他找我、我就沒辦法拒絕了。但是我對妳,也是真心的啊。」他是這樣解釋的,
「妳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喔。」
喔,除了媽媽以外,女人裡面的最愛?只是,除了女人他也愛男人…?

換句話說,他雖然已經不愛吳凱文了,卻還是能跟他上床。後來他覺得他已經愛上我了,是真心的,所以他不覺得他算花心,或是劈腿、背叛了誰。因為他「都是真心的」──天啊,他是男女通吃的段正淳嗎!?

我可以理解有些人把愛情看得很寬廣,無關性別,只要感覺對了,就能愛、能吻,更能「做」,可是我做不到。要我脫衣相就,必定是我對那個人有相當的喜愛或依戀,雖說脫光了可以關燈,但我總覺得自己兩腿之間的那個私密的地方,是自己最最不能隨便讓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碰觸與接近的。

而且我是個很徹底的異性戀,我沒有辦法想像,和一個跟我一樣有奶子(只是可能很小很平),打扮得像男生一樣的同性,在床上撫摸、親吻、然後…嗯,就那個樣子。

可是,他就是覺得「很自然」,根本沒什麼。

一開始我會跟章君遠在一起,是因為,我覺得他雖然跟吳凱文那個死玻璃(抱歉我沒有岐視同志的意思,單純是因為我討厭這人才罵他的,誰叫他是我幾百年前的前男友呢?)走得很近,但應該只是上司部屬、好朋友哥們的關係。

我承認,當時我確實,對章君遠這傢伙有好感,所以才自欺欺人地騙自己說,他應該不是同志,或者,他「應該只是天然娘」,並不是真正的同志,唔、說不定只是「假性同志」啊?只是,愛情這種事,就算我沒真正深刻體會過,也知道它的真諦──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章君遠那種陰柔的濫好人慢郎中性格,正好跟我這個好管閒事男人婆急驚風互補,而且當時我真的很氣很氣吳凱文──十幾年前他跟我說「很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愛女人」,可是十幾年後他卻娶了百分之百的女人孫雅微!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於是我產生了那種莫名其妙的慾望──

「好想要,好想要把章君遠這人弄過來,變成我的。」

這台詞是在哪看過的?噢,我想起來了,是在日本的卡通動畫NANA裡看到的;章君遠跟我是動畫同好,只是他喜歡機動戰士的動作片,而我只要是動畫漫畫來者不拒──NANA的故事中,有人形容女主角大崎娜娜跟她的男人本城蓮的感情,「那兩個人的愛情非常恐怖,他們愛意深到了沒有對方會死的地步」。娜娜也說過,當她發覺自己愛上了這個男人時,
「好想要,好想要他」結果,對方也是這樣子看待她的,所以他們就像磁鐵一樣,互相吸引著,如果無法在一起,就會想要毀滅自己──本城蓮靠藥物麻醉自己,而娜娜選擇跳海自殺。

我也好想,好想要一段這樣的戀情啊!可是為什麼,老天爺,我遇到的卻是個,一輩子都是優柔寡斷、溫吞陰柔,只要愛了、不分男女都可以的傢伙呢?

我,沒有辦法忍受,每次在公司裡見到吳凱文──他總是裝出一副斯文的表情,而私底下卻在床上對章君遠又啃又咬的。當然他沒有義務出櫃,那是他的隱私,是他的人生,我沒有權利干涉…就算他啃的咬的,是即將跟我結婚的對象,我也沒有權利去批判他。

有時候,我會懷疑我已經精神分裂了。

我到底是忘情不了吳凱文呢?還是單純只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不能把章君遠這傢伙,百分之百地據為己有呢?啊,我開始,覺得我能夠理解大崎娜娜以「跳進海中死去」來終結自己的理由了。

除了蓮,娜娜還有一個永遠切不斷的牽掛,那就是跟她是同性的小松奈奈。NANA這故事絕對不是BL或GL,雖然娜娜對奈奈的情感有時候看起來很曖昧──她總是想要把被她稱之為「小八」(緣自原宿的忠犬八公銅像)的奈奈,像寵物一樣地豢養在她的秘密花園裡面。

老實說奈奈這個角色,可以說跟章君遠有著異曲同功的神奇雷同。

奈奈從懂得愛情開始,就不停地愛這個、愛那個,然後也跟每個她愛的男人上床(似乎對現代年輕女孩來說,愛跟性已經是恆等式了),所以當她因為娜娜的關係認識了她的偶像TrapNest的「巧」時,巧只稍微勾了一下手指,她就乖乖地讓他上了,然後她還在事後替自己洗腦,
「我應該是因為愛他才讓他這樣對我的吧」

只是,偶像畢竟太遙遠了,那一夜溫存也可能根本就只是「一時興起的一夜情」而已,所以人生不如意、渴望愛情的她,又跟娜娜的死黨伸夫在一起了。結果,等她發現懷孕之後,竟然…一時之間不能確定,自己懷的到底是阿伸的孩子,還是巧的?然後又在巧跟伸夫之間,搖擺不定,搞得大家一團烏煙瘴氣。

好像有蠻多人,因此討厭奈奈這個角色的。

可是,我卻覺得,我能夠理解她這角色的性格了──她就像章君遠啊!又或者說,章君遠比她還要天然呆,他根本連懷疑都不曾有過,他很篤定自己「現在」愛的是誰。所以就算他夜夜換愛人,也不會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歡誰、愛誰。

卡通畢竟只是卡通,不可能是真實的人生,可是,不可否認的是,我們的人生故事裡,不正好也都有這些悲歡離合的爛橋段嗎?愛我的我不愛,我愛的不愛我,然後你愛他他不愛你,他愛她她卻愛她…。

讓我下定決心要分手的契機,正是因為章君遠的父母打算要來提親之前,問起我的父母的事。當他們知道,我的爸媽只是小小普通人物,而我還大了章君遠足足四歲時,他們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疑慮──不過他們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生意人,馬上又恢復了鎮靜且和藹的表情──對他們來說,我是難能可貴,他們家兒子目前唯一願意帶回家給他們看的「女性」了。

我的優勢只有這個,這大概是我活到快四十歲都沒想過的吧?我竟然因為「是女的」而得到兩老的青睞。

他們大概也心知肚明,他們的兒子是什麼角色,現下只有我制得了他,所以不得不低頭認可我的存在吧?可悲的是,其實我還有很多優點啊!難道他們都看不見嗎?家世背景或許很重要,可是,當你的孩子是個固執的只愛美人(有時候是帥哥)不愛江山的笨蛋時,你又能怎麼樣呢?難道逼他去死嗎?

我有點同情章君遠的父母。

又或者說,我自己也有父母,所以我更能夠體恤老人家在這方面的悲哀。早幾年,大嫂因為自己還年輕、死也不肯生小孩,在鄉下的爸媽也傷透了腦筋;因為老哥當時已經快四十歲了,還連一隻蟑螂也生不出來。後來是大嫂慢慢體會到婚姻走到瓶頸,而生育後代是進入另一個人生階段的重要契機,老爸老媽的煩惱才算有了結果。

現在不是大嫂不肯生了,是肚子暫時還沒有消息而已。因為這樣,我時不時地會被大嫂叫去老哥的貓店裡,幫她吃那些我爹娘從鄉下叫快遞送上來的補湯,結果大嫂的肚子依然沒消息,而我跟大哥卻因此肥了好幾斤。

章君遠那傢伙對於「美感」這種事很敏感,他很快就發現我變胖了,他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輕輕摸摸我微凸的小腹說,
「妳變圓的肚子好好摸喔,好有安全感!」
可是如果肥肉是在他自己身上,那可不得了了!他會拼命跑去上健身房,或者在家裡自己乖乖地做仰臥起坐,伏地挺身之類的運動。
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他很像宮崎駿改編的「霍爾的移動城堡」裡的霍爾了──真是愛美得要死啊!!

可惜,我不是他的老阿媽愛人蘇菲,我只是我,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魔法、一切都是現實的普通世界。

我一直在想一種「不傷人」,又不會把事情鬧大的分手方法。眼看章君遠的爸媽就要到我家提親了,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那真是讓我非常非常焦慮。難道我就要這樣,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跟猶豫,變成章家傳宗接代的工具了嗎!?而且我就快要更年期了耶…?

就算章君遠那傢伙指天指地說他是真的愛我,不是只把我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才找我的,我還是覺得耿耿於懷。我對自己還算有一點點自信,知道他說的不是謊話──都說了他是男女通吃的段正淳,要當他的王妃,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還真是活不下去,可是,這真的是我要的人生嗎?

我,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愛他。

很愛一個人,不是跟他共度一生的基本條件嗎?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會把能不能生出小孩,會不會被親友認可,或是能不能過好日子,變成優先考量的條件了?

重點是,我有那麼愛他,愛到要對他的父母表現自我,證明自己除了「可以生孩子」之外,也有其他優點?不,我真的覺得我沒有。我認為,我可以隨時隨地對他說,
「我要分手。」
只是我一時還找不到適當的時機而已。

促使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難道不是我自己嗎?那天,章君遠又跑去健身房了,他為了把他的「一塊炸雞」練成「六塊麥克雞塊」,幾乎天天下班都跑去市區上健身房。而我一時心血來潮,跑到健身房去想要等他出來,結果卻讓我撞見了一個不該撞到的畫面──

他跟一個明星,嗯、應該說是知名的前男模特吧,一起從健身房走出來。

那是男子健身房嘛,一起走出來又不犯法,可是,我卻見到那個前模特,側身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的,不知講了什麼。只見他搖了搖頭,回答了幾句話,然後拎著包包,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捷運站。

他沒見到在街角的我,而那個男人卻看到了我。

我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一時沒辦法把他在螢幕上的形象,跟此刻、燈火闌珊中的奇妙景象畫上等號。那個人,就是章君遠認識了很多年的,當初讓他離家出走的人。大概說出來都沒有人會信,因為這個人已經結婚生子了,他的孩子也不小了,因為長得不錯,還成了有名的少男明星。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在乎這個老男人對我的觀感是什麼,他故作瀟灑地對我說,
「妳就是他不肯跟我復合的原因?」
笑話,他要不要跟你復合干我屁事?我很想這樣說,但是呢,我還是裝出了應該有的風度跟氣質,
「我從來沒有干涉過他的交友。」

別拿我跟吳凱文比,哼哼,我可不會因為他跟別的男人或女人走得近一點,就像刺蝟一樣。老實說我這優越感也很白癡,因為不愛所以不在乎,這有什麼好自豪的?那一晚我跟那個現在是知名的模特經紀公司老闆的傢伙在街上走好一陣子,結果被狗仔隊給拍了照,沒幾天,就出現在八卦雜誌上了──
「知名模特經紀OOO與OL女友約會被拍,銀色夫妻恩愛十四年驚傳婚變」

靠妖,搞什麼啊?說我是害他婚變的兇手!?

丟辭呈,其實也是因為我不想面對同事好奇的眼光吧。然後,我也不想跟章君遠的爸媽解釋──「那是你兒子的前男友來找我示威」,哈哈哈,講出來他們的面子要掛到哪裡去?

我只打了一通電話給我哥跟大嫂,說那是一場誤會,胡扯說對方只是來跟我問路,正好被狗仔看圖說故事之類的,然後就說要回鄉下去,要他們別擔心。至於章君遠的電話、他姊姊們的電話,甚至是我老爸老媽的電話,我通通都沒有接。

坐上夜裡最後一班火車,我來到十幾年前來過的地方。

那是當初我還是窮學生的時候,因為跟男友分手、心情惡劣去過的地方。那個讓我傷心欲絕的傢伙,就是吳凱文。沒錯,就是當年他跟我說,
「對不起,我實在…沒有辦法…」之後,我跑去想要自殺的地方。
我的人生好像是很多很多的線,糾纏在一起,打了個死結。而我現在,就是想要把線剪開。

因為,我已經沒有耐性解開它了。

我買了木炭,還把事先準備好的安眠藥帶在身上。嗯,只差膠帶了,得把旅館的門窗都封死才行。真是對不起這家旅館,不過,誰叫他們要給我跟當年一樣,那間據說是鬧鬼的房間?十幾年前,我一個人跑到山間小鎮來投宿這間小旅館時,那間旅館的人怕我半夜被鬼嚇到跑出來,還頻頻找藉口來敲門問安。

結果,原本想要在房間裡自殺的我,因為旅館的人不斷來敲門,反而嚇得連夜退房跑掉,最後打消了念頭,乖乖地回家去。

夜深了,唯一的7-11有點遠,但這種地方,也只有7-11才買得到膠帶啊。天氣很冷,冷得我直打哆嗦,應該要帶外套出門的──我這樣想,可是,一心想死的人還會想到要帶外套嗎?我不禁啞然失笑,哈哈哈,哈哈。

可是,既然我能笑得出來,為什麼此刻我的眼眶裡,又充滿了淚水呢?

其實我很在意,很在意章君遠跟他那些過去的男人。一個吳凱文已經夠我受的了,現在又冒出一個前模特、現任知名模特經紀,長得又帥又瀟灑的老男人,改天,會不會又冒出哪個女人或男人,告訴我,他們跟章君遠還是藕斷絲連?

而我唯一能感到自傲的,大概就是,章君遠他至少懂得一點,現在他想跟我結婚、所以他不能去碰那些過去──於是他拒絕了對方。是因為他真的愛我嗎?還是,他至少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在這微妙的時刻,讓我找到提出分手的藉口?

我想起他那些沒有我的過去。他的過去裡,有好幾個人是我現在認識的,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仍然沒有辦法走進那個過去。而我一直很想很想,很想把他完全據為己有──就算我可能一點都不愛他,或是沒有那麼愛他,純粹只是因為我身為女人那種無聊的自尊心使然?

所以他是我的小八?

娜娜想要把小八據為己有,其實跟愛情無關,那只是她為了填補她在情感上某些不可能達到的空虛,才有的慾望?同樣是寵物與主人的關係嗎?這讓我想起另一部目前看來會是happy ending的動畫,交響情人夢──千秋王子也總說「野田廢」是他的寵物,而其實他很喜歡、也很理解野田廢存在對他的意義。

那麼我瞭解章君遠的存在,對我的意義嗎?

「歡迎光臨!」擦擦眼淚,我走進燈光燦爛的7-11,該買膠帶了。如果我不能找到讓自己生存下去的意義,那麼就只有跟娜娜一樣,跳進冰冷的大海裡結束自己了──只是這山上沒有湖,我也沒勇氣跳進冬夜的水裡。所以,我選擇了燒炭。

「俐伶?」手裡正握著一罐易開罐熱飲的章君遠,戴著毛線帽整個人包得跟粽子一樣,出現在我的眼前──他一定是從老哥那裡知道我會跑到這個地方來,所以連夜趕來了嗎?

我的手還插在口袋裡,握著那把老舊小旅館據說鬧鬼的房間的鑰匙。7-11的大門因為我呆立著而不停發出叮咚叮咚的聲音,而我進退兩難。靠,難道我的計劃又失敗了!?所以,故事又沒有結局了嗎?

我沒有移動,只是絕望地蹲了下來,開始大哭。

誰,有誰可以來告訴我,有沒有一種,可以不傷人的分手方法?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我想分手。」我說。
「妳瘋啦!」說這話的,是已經成家的老哥,
「好不容易有人要妳這男人婆,高齡產婦,變態工作狂,竟然拿翹?怎樣?是哪裡不滿意?說來聽聽,老哥開導開導妳。」

唉,此路不通。

「我想分手。」我說,這次換了對象。
「蛤?妳怎麼啦,心情不好嗎?還是他欺負妳了?跟我說,我叫我老公幫你出氣!」答腔的人是男友的上司的太太,孫雅微,她連珠砲似的問了一串,可我卻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
「妳老公跟我男友搞同性戀」

「哎呀,章君遠那人我最知道了,絕對是他又在那邊龜龜毛毛了對吧?我跟妳說啦,他就是那個死樣子,打從大學時候就是,要不是看他一個大男生那麼愛漂亮,嚇得沒有男生敢跟他做朋友,怕被他…嗯,妳知道的,怕跟他走太近被說搞gay,所以我只好犧牲當他死黨了!誰叫我爸開皮膚科,打從高中開始他就是我家老顧客,哈哈,搞不好我買保養品的錢就是我爸從他那裡賺的……」
在家帶小孩,平日無事可做的少奶級貴婦雅微,一打開話匣子便停不了,
「他真的是很喜歡妳耶,我真的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這麼死心塌地的…」

唉,再次碰壁。

「我想分手。」這次,我找了正主兒。
「……」沒反應?
「我想分手,喂!」

竟然給我睡著?要不是老娘正在高速公路上以時速一百二開車,一定立刻停到路邊、糾他下車海K一頓了。雖說他忙了一天,累了,在車上睡著很正常,可是我也忙了一天啊!女人結婚到底有什麼好處可言?男人在外面闖蕩,我也要,下班回家我還得收拾家裡,煮飯、燒菜,洗衣,沒有一件事可以不做,要是他肯幫忙,他就能被稱之為好男人,而我做那些,只是理所當然。

之前我問他,
「你一個大男人,養了貓,為了貓不出遠門,還不讓朋友到你家,你爸媽不抗議嗎?」
「不會啊,我都會自己把貓的事打理好,他們怎會有藉口唸我?抗議啥?大人不喜歡小孩養寵物,是因為怕他們三分鐘熱度,最後收拾善後的又是大人啊。可是我都有處理好耶,從來不必他們操心,這樣他們還有什麼好煩的?」
「唉唷,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是說,你把精神放在這些有的沒的事情上面,像你做模型啊、看卡通啊,養貓啦,你是獨子耶,年紀也不小了,不趕快結婚給你爸媽生個孫子傳宗接代,還在那裡為一些雜七雜八的事窮忙?」
「那些事都很重要耶,什麼雜七雜八的?」
「哎唷,我是指,就是精神都花在其他事情上,難道你爸媽不催你結婚?」
「你見過他們催我嗎?」
「是沒見過。ㄟ,不對呀,我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怎麼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反正,我家不會有那種事啦,什麼催婚、傳宗接代,妳想太多了。別給自己壓力嘛。」
「什麼壓力?」
「就…生小孩的壓力呀,妳一個人又生不出來,也要我想生呀。他們知道我不喜歡小孩啦,妳看我姊生的那幾個就夠他們忙了。」他有好多個姊姊,最大的外甥已經上國中了。
「我才不會對這種事有壓力。」
「喔?妳想生孩子啊?」
「不是啦!吼,你有沒有在聽重點啊?」
「唔,重點是什麼?」
「吼,我實在是累了。」
「累了晚上不要煮,換我煮給妳吃啊,還是妳想出去吃?」
「跟煮飯無關啦,是這裡累了。」我放開方向盤,指指自己的心口。
「呀,都說妳給自己太多壓力了,不要想太多嘛,我們現在在一起開開心心的,不是很好嗎?我爸媽又不會來干涉我們…」
「都說了跟那個無關啦。」

那是一次完全不交集的交談,之後,我沒再跟他談起那些事。他煩惱的、思考的層次,完全跟我不同。

「妳剛才有說話嗎?」他睜開眼睛,
「嗯。」
「唔,妳叫我起來啊?還在堤頂啊?我還以為到家了ㄌㄟ。」
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只是睡意正濃的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我的不對勁,只是一個勁地打呵欠,伸懶腰。

下了交流道之後,我把車停到路邊,閃了黃燈,然後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

「妳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他靠過來問,聲音聽起來很急。
「哪裡不舒服?肚子痛嗎?那個來在痛嗎?換我開車好了,我載妳去看醫生?還是趕快回家休息?等下我燉熱湯給妳喝?利伶,妳別一直哭呀,妳怎麼樣了跟我說一下啦。」
「笨蛋!」我抬起眼罵了一句,
「怎麼我跟你永遠不對key呢?」
「啊?不是肚子痛嗎?是我哪裡惹妳生氣了?是今天我跟會計部的女生一起吃中飯,妳看到不高興了?還是Kelvin罵妳了?」他又一連問了好多問題,可是沒有一個猜中。

我收起眼淚,感覺自己跟他無話可說。發動了車子,熄掉黃燈,打起方向燈,準備往他家開。

那一晚他煮了好幾樣菜,還燉了湯逼我喝掉,也不准我自己回家,硬是要我睡在他家。臨睡前,他發現我不是月事來而肚子痛,撒著嬌求歡,最後我們做了兩次才累得睡著。

隔天醒來,他已經在浴室盥洗了。我想起,不是要提分手的嗎?怎麼又變成這樣?

「算了,晚上再說吧。」我喃喃自語。
「妳剛才跟我說話嗎?」他從浴室裡探出頭,兩手上還抹著洗面乳的泡泡。
「神經喔,沒有啦。」這會兒聽力又變好了?那昨天晚上我說的話他到底聽見了沒有呢?

一起床,瞥見床單上有一灘乾掉的印子。想起第二次時他沒戴套,突然打了個冷顫。雖然他說已經沒跟吳凱文在一起了,我還是會覺得恐怖,即使他一再強調、跟吳凱文在一起時,他向來是小受、從來沒負責「攻」過,讓我放心。
「根本不是那個原因!」我想到又覺得氣惱了,
就算是沒「攻」過,也會讓人懷孕吧?我煩惱的是這個,算算時間正好是危險期呀,一邊後悔昨晚他說「沒套子了」怎麼不拒絕他?可是做都做了,後悔也沒用呀!

「萬一懷孕我們就馬上結婚吧。」他梳洗完,一身香噴噴地邊穿衣服邊靠過來說。
我讓他說得心裡一驚,他又知道我望著那灘印子想什麼了?
「我說過要跟你生孩子嗎?」把被單甩開,我起身進了浴室。

「我是很認真的耶,」他跟了過來,一邊還拎著褲子跳啊跳的,
「妳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耶,給個機會當我孩子的媽嘛!」

那算什麼?求婚?
面對浴室裡的鏡子,卻被鏡子裡那個眼泡腫得像妖怪,又蒼老又沒精神的醜樣子給嚇了一跳。他看了我這副尊容,難道不覺得恐怖嗎?我大他四歲又從不保養,將來搞不好還會比他看起來更顯老。

就算我的工作成就不小於他,收入比他高又不缺男人養,卻怎麼樣都少了一樣東西──青春。腦子裡浮起大哥的話,
「好不容易有人要妳這男人婆,高齡產婦,變態工作狂,竟然還拿翹?」

大哥是最清楚我的了,他知道我不會為了一張飯票,或是一份什麼依靠的,而盲目選擇婚姻──如果會,早八百年就嫁掉了,也不會放在家裡當老姑婆。我不是拿翹,而是覺得,

我沒有你們想的那麼愛他。

甚至可以說,我並不愛他。我愛的是別人,是一個永遠不可能的影子,一個初戀之後就像鬼魅一樣纏著我的影子。

可是,愛情對我的人生來說,其實並不那麼重要,不是嗎?我常這樣告訴自己。像大哥大嫂那樣蜜裡調油、容不下一滴水一粒砂的愛情,不是我的style。我要的,只是一個可以晨昏共度,可以讓我在夜裡醒來,不會想下床拔腳逃走的人。

「今天我開車吧。」到了停車場,他從我手裡拿過車鑰匙。
「嗯。」我倒沒說什麼,這傢伙平日上下班,都是讓我開車居多,說是「認識妳以前我開了好多年了,讓我偷懶一下吧」。
「真難得,還以為你吃錯藥了。」
「嘿,」他開了車門,做出請我上車的動作。
「確實吃錯藥了。」我搖搖頭,坐了進助手席,兩腳縮進車裡。
「妳肯嫁給我的話,讓我開一輩子也無所謂啊。」他一邊哼歌一邊說,臉不紅氣不喘。
「別這樣,章君遠,這樣一點也不像你。別再講了,再講我要吐了,」
「要吐了?妳這麼快就有了喔?」
「……」

打上安全帶,才發覺原來座位的位子他早調成我習慣的尺寸了,雖然自從我幫他開車以來,助手席都是他坐的。其實,他真的蠻體貼我的,雖然平日看起來很依賴我,什麼事都丟給我做。

該怎麼辦呢?我竟然有一點動搖了。晚上要說嗎?要開口跟他提分手嗎?

我竟然,第一次對自己失去了自信。早知道,當初他剪掉頭髮時,就不該答應他在一起的,想起自己當初的不純正動機(純粹為了要氣他的同性戀人、我的前男友吳凱文),突然覺得,搞不好遇上他就是老天對我這輩子的任性的處罰。

「是獎勵!」如果是他聽了一定會這麼回答。

或許吧,誰知道呢?他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只是在熱完車之後輕聲說,
「要走囉。」
我開車起步從不跟他說,總是想開就開,打了檔就走,而他卻會先跟我說一聲,然後才慢條斯里地開動車子;雖然他說他是在國外養成的習慣,而我是在台灣衝鋒陷陣練就的急性子,可我知道不止是那樣。

「這禮拜我們去看看你爸媽吧。」我看著車窗外,輕聲地說了這句話。
「嗯。」他沒說什麼,只是把放在排檔桿上的手,移到了我的臉頰上,輕輕摸了一下,
「謝謝妳。」

也許他早就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吧?誰知道呢?分手的話,等時候到了再說吧。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June私下跟我說過很多妳的事喔,他真的很喜歡妳。」在他們家翻看照片時,雅微偷偷跟我這樣說過。
「我們是好朋友啦,妳知道的、我們公司禁止……」我連忙解釋。
「呵,我知道啦。不過,那種規定啊,沒人會理吧?那樣妳覺得June這人怎樣?」
「還…還ok啦,」我尷尬地笑。
說他好,豈不是不打自招?又不能說他不好,真正是進退兩難。
「我老公也說,他覺得這次June是認真的耶。」
「啥?妳老公也知道!?」我愣住,
「放心啦,他不會說的。這種事,大家都嘛心照不宣。」雅微連忙補上一句,可其實我的意思並不是擔心,被公司知道。

我以為,章君遠不會把我跟他的事,告訴吳凱文。看來,我真的有點太天真了?以他們的關係,他怎麼可能不說?只是,我覺得我跟章君遠,並沒有到可以在公司公開的地步──在我們那個團體裡,除非論及婚嫁,否則這種事是不提為妙的。

我看得出來,章君遠雖然跟我在一起,卻從來沒有想結婚的念頭。我倒也不覺得怎樣,因為,我似乎也從沒想過,要把他當成結婚的對象。大嫂聽過我的說法之後,眼睛瞪得很大,
「那樣你們在一起要幹嘛?而且,妳年紀不小了耶!」
「對對,我還大他四歲咧,再不結婚就要更年期了,妳是不是這個意思?哈哈。」
「太誇張了妳!」大嫂拍了我一下,

在大嫂眼裡,男人女人在一起最後的目的就是共結連理。我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我一想到,章君遠他那一家子十分傳統的家族,我能不能過得了他爸媽那一關,恐怕還是問題。他的幾個姊姊,我倒是見過一個,對我挺客氣,一直說她弟弟幼稚不成熟,要我多擔待。
「這倒是實話。」我在心裡OS,章君遠已經在旁邊跟他老姊抗議了,顯然他並不覺得他自己不成熟。
「這叫赤子之心,不是幼稚好嗎?」

「那樣你們在一起,到底是為什麼呢?」大嫂還是追問個不停,
「就算是要找上床對象,結了婚也比較名正言順吧!」她睜著她那雙大眼睛,天真地對我說。
看她那麼認真,我真的好想笑。
「如果只是要找上床對象,我根本,不會考慮他吧?」我笑笑這樣說,大嫂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蛤?妳是說……他技術不好喔?」天,她還真直接。
「唔,唔,」我支吾其詞,
「那大哥技術好不好?」我曖昧地看著她,她漲紅了臉,
「哎唷,死相,妳怎麼問人家這種問題?」

我知道,說「很好」的話、可能言過其實,但要說「不好」,他們夫妻感情也不致於好到這種程度。總之,男女之間這些事,有時候,我覺得不是感情的全部。床笫之事確實很重要,但對我來說,卻不是必要。
「妳確定妳真的愛他嗎?」大嫂小心翼翼地問。
「愛啊!」我想這樣說,也應該要這樣說,可我卻沒回答。

我想,我跟章君遠,只是在這個時間點剛好相遇了而已吧?如果早幾年,我根本連正眼也不會看他一眼,我討厭不成熟的男人;如果是他呢?早幾年他更年輕一點時,他會選擇我這樣的女人嗎?

想到這樣,我不禁替自己覺得悲哀。

再過幾年,就要四十歲了,我不是沒有察覺自己在婚姻市場上的劣勢,只是,我真的、沒有過那種念頭,就是找到一個人,跟他做一輩子的、生活伴侶。像大哥大嫂那樣轟轟烈烈的愛情,對我來說是連續劇,是小說情節,是特例。這十幾年來,我不是沒有交過男友,可是都不曾動過那種,「我要跟他共度一生」的念頭。

「對了,我啊、我想找徵信社……」某天,雅微在電話上跟我這樣說。
「別鬧了妳。」我輕輕打斷她。
「可是,自從我做完月子…妳知道……我們一直都沒有,沒有…那個過。」
「那是他體恤妳要照顧孩子,怕妳累吧?」
這幾天,吳凱文帶著章君遠去出差,在中部一個五星級飯店,參加三天兩夜的經濟部環保署的環工座談,在家無事可做的雅微,就打了電話來閒聊。
「利伶,我不像妳……妳對June或許很有把握,所以不會覺得不安。可是,我跟kelvin一起那麼多年,我真的覺得,他變了。自從跟他在一起之後,他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沒有辦法想像,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了第三者…妳懂嗎?」
「嗯。」我想到大哥大嫂,多少可以理解吧。
「妳在公司可以看得到他,所以,有機會妳替我多注意好嗎?每次我問June,他都說沒事,沒事…唉,枉費我跟他那麼多年交情,竟然連幫我注意一下老公都不肯。」
「我問章君遠,他也是這樣說啊。他還罵我神經病咧!叫我不要跟妳一起胡思亂想。也是啦,你們小孩都生了,現在妳忙著顧小孩,他剛升遷、公事又忙,確實可能讓妳覺得他冷落妳了,只是,事情應該沒那麼嚴重啦。」
「唉,他是給了妳什麼好處,連妳也向著他。」雅微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拜託,他!?」我只差沒大聲叫出來,
「妳老公、給我好處?算了吧?他少找我麻煩我已經是作夢都會笑醒了。」我無力地丟給她這一句,
「妳大概不知道,我在公司跟妳老公可是超級不對盤的。」
「耶?」雅微聽到我的回應,似乎有些詫異,
「會嗎?可是每次我聽他提起妳,都是在讚美妳耶!」
「是嗎?那是在章君遠面前故意講的吧?」我瞇住了眼睛,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腦螢幕上的報表。
「不是耶,是私下跟我聊天的時候講到的。他說,能讓June定下心交往不容易,可見妳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妳不知道啊,June以前超級挑剔的,我們在之前的公司幫他介紹過無數次相親對象,都失敗了耶。」
「那只是章君遠他自己知道有年紀了,不敢挑了啦。」這樣說有點滅自己威風,不過我真的這樣想。
掛上電話之後,我心裡充滿了問號。不是對於章君遠的部份有問號,而是,原來吳凱文,並不真的那麼討厭我?那麼,他推薦我升等,並不是因為章君遠囉?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的感覺,突然有了一點轉變。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份轉變,卻是我痛苦的開始。那一晚,我坐上計程車,帶著幾株新的盆栽去了章君遠的家,我想趁他出差不在,偷偷替他把家裡那些被貓咬得七零八落的盆栽都換過,他、是個愛植物的人,對動物植物都很有耐心。

拎著提袋上樓,我掏出他給我的備份鑰匙,進了他家。只是我一進屋,就覺得不對勁。

客廳的燈是亮的。我第一個念頭是,章君遠的爸媽從鄉下上來了──他們一陣子會回來看一下他的,特別是他太久沒回鄉下老家的時候。可是,低頭看玄關,卻沒見到老人家的鞋子。不是他父母的話,難道他提早回來了?

章君遠一向把自己的鞋子收進牆壁裡的隱型鞋櫃,此刻地上卻有一雙不屬於他風格的鞋子。一瞬間,我腦子裡有了奇妙的念頭,就好像當初第一次到他家,在監視器上見到,那部黑色休旅車時的感覺。我放輕腳步,朝屋裡走。

章家過到章君遠名下的這間大房子,非常大。沒見到平時會在屋裡隨處亂走的「豬血糕」,我更覺得奇怪──這時,我見到餐廳桌上有吃剩的食物,一瓶開過的紅酒,跟兩只紅酒杯。轉頭看,從章君遠房間門縫透出來的燈光,門沒關緊。

我的心臟砰砰地用力跳著,像要跳出我的胸口一樣。

那晚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掉著眼淚。計程車司機不停地從後照鏡偷看我,可是,我根本沒辦法說話。從門縫見到的畫面,大概會讓我恨他一輩子吧?恨誰呢?我恨的不是章君遠。

是吳凱文。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章君遠的背上有瘀青了。那是吳凱文留下的痕跡,他的指爪在章君遠的背上,留下愛的刻痕,無聲地向我示威。臥室昏黃的燈光下,吳凱文天生黝黑的麥色皮膚,讓他看起來像個惡魔,他從背後緊緊壓著皮膚白得像大理石一樣的章君遠,一手撐在床上,一繞過他的頸項、在他的肩上,使勁地抓著。

奇怪的是,我並不恨章君遠。

或許是因為,我並不愛他吧?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對他付出過愛情?否則,我怎麼能夠在目睹了他們之間的事之後,還持續到他家,替他洗碗、晾衣服,換貓砂?我打電話到主辦單位去問過,活動是兩天一夜,並不是三天兩夜。所以,他們只是趁著這多出來的一天,在章君遠家幽會。

雅微是對的。她老公確實有了改變,或許是因為她懷孕生產這段日子,加上產後憂鬱症,使她刻意躲避著丈夫,所以,她丈夫更控制不住欲望,跟章君遠舊情復燃了吧?只是,我說不出口,怎麼樣都無法對她說出口。

我喜歡她,喜歡她單鳳眼下的那份溫柔,所以我不忍心破壞她的人生。

見到玄關桌上的盆栽袋子,章君遠知道那一晚我去過他家。他來找我,把他過去發生過的事都告訴了我。他在軍中如何被老士官性騷擾,而吳凱文替他解了圍,從此兩人變成好朋友,然後相約到美國讀書,變成情侶的往事。

「遇見老同學雅微以後,雅微開始介入了我們的生活。慢慢的,我看得出雅微愛上他了,所以我決定退出,kelvin的家裡不可能接受他出櫃,他也不打算出櫃,我也不想讓家裡知道,所以我們協議分手,讓他跟雅微交往,而我們變回朋友。幾年過去了,我們一直保持著朋友跟同事的單純關係,他沒限制我交朋友,只是我不想在他看得到的時候,帶別的女人在他面前出現。除非我能遠離他,否則,沒有哪個女人受得了他跟我那麼親近,」
「那倒是,他對付情敵確實不會手軟。」桌上的咖啡涼了,我站起來,替他把咖啡換了,
「一直到妳出現了,他開始察覺到,這次我是認真想跟女生交往…一開始他很介意,加上Ivy懷孕了,他很寂寞…所以,有時候,我們會忍不住…妳知道的,就是那些,我告訴妳,我要跟他外出的時候。」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同時也跟他舊情復燃?」我皺了皺眉頭,
「妳放心,我們很小心…」章君遠臉色微紅,
「而且、而且…」
「你是要跟我說,你是受,他是攻,所以你不是馬桶刷?」我喝著已經酸掉的,他那杯冷咖啡,心裡想著,難怪他總是乖乖地、自己戴套,這樣看來他還是為我著想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想告訴妳,我跟妳在一起不是為了跟我爸媽交代,或是想傳宗接代之類的。」
「算啦,不用解釋這些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要告訴我,你是雙性戀,你是真心愛他,也是真心喜歡我,是不是?」深呼吸了一口氣,
「你可能不知道,你二姊跟我說過吧?你剛從美國回來那陣子,你爸媽跟你鬧很兇的事?你爸媽早就看出來了,他們一直覺得你跟吳凱文的關係有問題,千方百計想要拆散你們。可是,他們又說不出口,最後只好放棄,搬回鄉下老家去,眼不見為淨?」
「啊?真的?二姊真是大嘴巴!」
「哈哈哈,你還有精神罵人,放心啦,所以我早就心裡有數了。」
「所以,妳不生我的氣了?」章君遠隔著桌子,伸出了手,想要碰觸我。
「我說過我生你的氣嗎?」

打從我在天台上原諒了他開始,我就打定主意,絕不會為了吳凱文而遷怒到他身上。

或者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他,所以知道了他跟吳凱文的事,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吧?我再也不用,不用為了身邊的人的疑惑而煩惱了。我跟他,本來就沒可能。我們只是在這個時間點剛好相遇了而已吧?

「那樣,我爸媽一直想見妳,改天我們一起回鄉下好嗎?」
「嗯,再說吧。」我不置可否地,任由他握住我的手。

「我跟他已經說清楚了,這次我們是真的徹底分手了。我愛過他,曾經很愛,可是這幾年感情慢慢轉淡了,我看到雅微對他那麼好,知道我不能再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了。」章君遠靠過來輕聲對我叨叨絮絮地說著,可是我並沒有很真切地聽進去。

「其實我不愛你。」我很想開口,只是覺得此刻時機不對。也許改天,等他平靜一點了,他跟吳凱文的事真的平靜了,再跟他提。

我不能說出口的是,其實這些年來,我喜歡的是從來沒有把我看在眼裡的吳凱文。他的世界裡有章君遠,有孫雅微,沒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想起那次他跑來找我問升遷的事時,他在我轉身走開時說的,
「妳不能因為當年的事,就這樣對我,利伶,那很不公平。」

我一直把他曾經跟我短暫交往,然後向我坦白他沒辦法愛女人的事,當成是另一個人做的。

又或者,那個傷我很深的人並不是他,他只是碰巧從章君遠那裡知道,他長得很像那個讓我恨到骨子裡的男人的事。而我在他眼皮底下,把章君遠給搶走了──我故意在章君遠面前提起想要升遷的事…於是章君遠好心跑去替我說項,讓他更感受到我的威脅、讓他更痛苦。

我才是他跟章君遠之間的第三者。

所以,其實雅微感受到的變化,是這樣來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章君遠的手很溫暖,軟軟的,沒什麼力氣。有時候,我蠻喜歡他抱著我,輕輕摳著我前額的頭髮、在我耳邊輕聲呢喃,像哄小孩一樣的溫柔語氣。我只是喜歡他這一點,並沒有跟他天長地久的念頭。

他會理解的,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打算開口。時間會治療一切,他的、我的傷口,對吧?那些傷口,總有一天會癒合的,總有一天,我想。

-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公司嚴禁辦公室戀情,吳凱文大概對我跟章君遠交往的事也不太贊成,所以在公司和同事面前,從來我們都只是保持同事的關係。他不會在大家面前對我特別好,也很少在公司聚會之後送我回家,除非吳凱文指使他當司機,當然,不會只有送我一個。

私下外出跟約會時例外,他的白色吉普車的助理席,已經是我的專屬位置了,如果沒調成我習慣的位置,他就會挨我的粉拳,只是,他沒給我機會揍他就是。我們小心翼翼地,好像在搞什麼秘密行動一樣地,掩護著我們的關係。

大部份同事都以為,他在公司喜歡跟我撒嬌,是因為我年紀比他大,個性又豪爽,像大姊頭照顧弟弟,其實,那是他的個性──他是家裡的老么,所以孩子性很重,怎麼都改不過來。為此,他上面幾個出嫁了的姊姊,對他煩惱得很。有時候,我覺得我像他媽媽,又像他姊姊。那麼吳凱文對他來說是什麼呢?
「就是好朋友兼主管啊!」
他這麼說。
我只要想到,在我還沒認識他之前的好多年,他都跟吳凱文那隻沙豬混在一起,受他影響,被他指使著做東做西,就覺得莫名氣憤。

討厭一個人,真的可以讓人變得神經質。

「他是當完兵才出國唸書的,年紀比較大,對我也很照顧啊,我生病啊、需要看醫生什麼的,都是他幫我的耶。後來,就把雅微介紹給他了。」
噢,那算是雅微走運還是倒霉?我在心裡OS,但總之、不是我的老公,我大可不必想太多。

「今天要吃什麼,去哪吃?」把短髮染成栗子色還有護髮乳香味的章君遠,從被窩裡探出頭跟我撒嬌,花美男的外號實在不是叫假的。
「回你家吧,昨晚沒回去,你不怕『滴會桂』發脾氣?到costco買菜,晚上在家吃吧。」我都把「米雪」叫成台語的「米血」,也就是豬血糕,反正他聽習慣了,知道我在說什麼。
「對噢,上次我沒回家睡,隔天發現牠在我床單上尿尿!」說到他家的貓,他馬上從床上爬起來。
「你不會把房門關好?讓牠這樣亂跑。」
「不行啦,我家除了模型室都是牠的勢力範圍,關門牠會不高興耶。我捨不得牠生氣啦,」
「那你就捨得放牠一個在家裡?」這句我沒說出口,米雪是一隻俄羅斯藍貓,樣子倒是挺可愛,只是被當成掌上明珠,有點寵壞了。看在是牠替我跟章君遠牽紅線的份上,我對牠也算喜愛,只不過,牠從不讓我抱牠,這點我有點不爽。

「你背上怎麼瘀青了?」我一邊換衣服,一邊從落地鏡子裡瞥見他白晰的背脊上,有一道明顯的瘀青。
「啊?」他回頭看自己的背,
「大概上次被米雪抓的吧,妳知道我容易瘀青的嘛。」他毫不以為意地,撿起披在椅子上的衣物,一件件穿回身上。
「知道會瘀青還不小心一點,讓米雪在你背上爬是怎樣?你是貓抓板嗎?」伸出手指掐了他的肩頭一下,果不其然、又留下了我的指甲尖印子,像兩個括弧那樣。
「好痛。」他縮了一下肩膀,動作實在有點娘。如果不是「全身都看過了」,我很難相信他真的是男人。
「你有沒有當過兵啊?」
他皮膚跟雅微一樣白晰、也一樣愛漂亮,在美國時開始留長頭髮,維持到現在。聽說他大學時跟雅微就是因為都很愛美,愛看皮膚科、愛保養才變成好朋友的。
「當然有,」他挺起胸膛,然後補了一句,
「有當兵啦,妳幹嘛這樣問?」
「嘖,看你這樣子,當兵時沒被人家那個,真的很難相信。」
「我們那時候已經可以投訴性騷擾了,所以沒人敢啦!」
「唷,所以真的有人對你伸出魔掌過啊?」我露出曖昧的表情看著他。
「去!」他用手指頂了我額頭一下,
「妳這裡都裝什麼呀,想東想西的。那時候有kelvin在啊,我沒跟妳說過,以前他是我長官?」
「誰叫你長得一副gay樣,很難不懷疑嘛。」
又聽他提起吳凱文,又勾起我心裡的醋意。認識他之前,長久以來他都跟吳凱文孫雅微在一起。那是一段我永遠走不進去的歷史。想到這裡,突然之間,我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奇妙的念頭。
「那你知道,吳凱文最近……都在幹嘛?」

「看,這是以前我們在美國的相片。」雅微把孩子放進嬰兒床之後,翻出一堆相簿。那厚得像古書一樣的舊相本,大概就跟婚紗照一樣,已經沒什麼機會拿出來了吧?相片上的章君遠,頭髮是短的,不過臉上卻貼著面膜,畫面很搞笑。
「他以前的女朋友長什麼樣?」
「唔,我找找看。」雅微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找出一張大合照,
「這裡,這個外國女生。」
「哇,洋妞!」從相片上看,是個金髮的漂亮女人,看不出幾歲,因為洋妞的外表總是比實際年齡成熟。
「對啊,是大學部的助教,比我們大好多歲唷。」
「這傢伙有戀母癖嗎?」我皺了皺眉頭,雅微總算笑了出來,
「哈哈哈,他說他喜歡成熟的女人嘛。」
「這個實在…熟過頭了!」看相片,那個洋妞少說大他十歲。
「雖然留學國外,但他吃牛肉從不吃生的,煮老了也不吃,總之是很難伺候的傢伙啦,以前凱文負責煮飯給我們吃,都說他很麻煩,丟錢叫他自己出去吃,哈。」

說起往事,總算看雅微臉上有了笑容,看來心情也好轉些了吧?平常她一個人跟外傭住在郊外這棟大房子裡,確實很無聊吧?難怪胡思亂想。
對於這類的往事,章君遠也提過幾次。
「他是叫我出去吃,不要當他跟雅微的電燈泡啦。」
「你這朋友還真好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要是哪天他跟你說,不要跟許利伶那個老女人在一起,你也這麼聽話嗎?」我在廚房切羅美,米雪在我的腳邊走來走去。
「去去,他才不會管我這種事。」章君遠在餐桌前擺刀叉碗筷。
「Oh,那都管些什麼?」我想這樣問,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

那一晚我沒留下過夜,因為隔天要上班。幫他洗了衣服、晾好,自己坐了計程車回我家。半路上,手機響了,本以為是章君遠,結果是我大嫂。
「利伶,妳在哪?」大嫂講話帶著哭音,
「在小黃…噢計程車上,怎麼了?」我往車窗外看,離我住處不過兩條街遠,
「再三分鐘就到家了。」
「我…嗚嗚,我找不到妳大哥。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他手機都不通、也沒打電話回來,怎麼辦,我好著急。」
「喔,妳在店裡嗎?他今天不是要帶貓去配種?」
「嗚,就是啊,又沒說不回來吃飯,都找不到人。」大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
「嗯,那我過來,妳先不要緊張,應該只是在哪耽擱了。」
「好,我等妳。」

我有個很黏人的大嫂,年紀很輕、比我大哥小了快十歲,整天黏TT的,跟大哥一刻也分不開,結婚後就在寵物店裡幫大哥的忙。輩份上叫她大嫂,其實她比我小了六七歲,所以,我很習慣跟那種明明應該成熟了、結果卻很孩子氣的人相處,大嫂是這樣,章君遠也是。

大嫂是那種,一天也不能跟大哥分開的女孩子,大哥到哪、電話就到哪,其實他也不帥,還胖胖的像隻熊貓,我根本不覺得他會在外面亂來,但大嫂就是極度窮緊張個性,只要老公出去、沒照預定時間回家,就想東想西胡思亂想。

本來,大哥工作之後搬出來,我是跟他一起住的,他的生活瑣事很多都是我打點;後來大嫂嫁過來,她不擅於做家事,結果變成我要照顧他們兩個。這就算了,有一陣子,大哥因為業務上的需要跟比賽協會的人出去喝花酒,她就跟大哥大吵、冷戰了好久,直到大哥投降,約法三章,沒有大嫂在的場合,不准跟賽協的人去喝酒,久了人家也知趣,不敢再找大哥出去。

那次之後我就搬出來了,實在受不了在公司忙得要死,回家還要面對堆積如山的碗盤跟亂七八糟的家裡。大嫂是不可能會幫忙的,她只要別添亂就好,可是店裡的生意她倒是管理得當──我知道她不適合當主婦,所以也沒怎麼抱怨,總是自己把家事撿來做,偶爾使喚大哥去倒垃圾、拖地。

問我大哥為啥要娶這麼小鳥依人的女孩,他只說,
「我覺得她很在乎我呀,我喜歡她這樣。」
原來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我也沒輒了。大嫂除了愛查勤、多疑以外,其實沒什麼心機,是單純又好相處的小女孩。久了,我就習慣了,偶爾被叫去當合事佬,也不覺得煩,只是有時很想問問大嫂,
「妳確定這樣男人真的會比較愛妳嗎?」

到了店裡,果不其然,大嫂又哭成淚人兒了,不知道的人搞不好以為有人死了咧。
「別擔心啦,應該等下就回來了。他跟妳結婚以後,從來也沒有在外面過夜吧?」只是我講的話大概不太中聽,大嫂還是抽抽噎噎的,嘴裡碎碎唸著大哥的舊帳。陪她等了好一陣,又狂call了幾次大哥的手機,都是關機的,到了快十二點,總算見到大哥一臉酒意從外面走進來。
「你又喝酒,又開車?」大嫂已經要氣瘋了,
「你跑到哪裡去了啦?人家擔心得要死!」她哭著撲了過去,地上趴著的兩隻加菲貓,被她一嚇、連滾帶爬地躲進貓屋去了。

「人沒事就好,哥、你去哪了?」我站起來,一陣腰酸背痛。
「臨、臨時遇到以前當兵的朋友,就去、去吃了一點東西…啊就手機剛好沒電了,想打給妳大嫂就沒辦法打啊…」大哥像熊貓一樣,動作遲緩地解釋著,一邊抱著大嫂,臉上滿是尷尬。
「喔,那剩下的你們自己解決吧,我要走了,累死我了,」我拿了包包準備走。
「君遠呢?怎沒送妳回來?」大哥隨口問了一句,
「送我?你第一天認識他啊?」我笑笑走出了店門。

從來都是我送他,很少他送我的。如果不是要去我那裡過夜,他幾乎不會送我回家,而我其實也沒想過要他送──我不是那種會要男生接送的女生。

回家的路上,我不斷地想著,對噢、我跟大嫂,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小鳥依人,總是事事需要大哥幫她,我記得她說過,
「男人啊,還是希望女人多依賴他們一點的,這樣才有存在感。」
「可是,男人不會一輩子陪著妳呀!」當時我這樣回答。
「誰說的,我跟妳大哥就是要一輩子在一起。」大嫂笑得很甜,簡直要生螞蟻了。
「噢,受不了了,我要吐了!」我做出嘔吐的動作,逗得大嫂笑得花枝亂顫。
「難道妳不會這樣想嗎?六月呢?他怎麼想?」她說的六月,就是章君遠,他的英文名字是June,就是六月。
「妳那麼獨立,六月不會抗議嗎?」
「最好他會,」我冷笑一聲,看著從馬路對面走過來,手裡還拎著貓籃的章君遠。

「喂,我問你唷,你會覺得,不夠黏人、就是不夠愛對方嗎?」從吳凱文的party回家之後,同事都下車了,只剩下我一個,於是我換到前座,我的專屬座位上去。
「不會啊,看人吧,像妳大哥大嫂那樣的人也是有啊。」
「你呢?」
「我喔……」他兩手握著方向盤,好半天沒出聲。只見他手指隨著汽車音響裡的蔡依林歌聲輕輕敲著節拍,我知道他當機了,於是只好再問,
「那你老闆跟雅微呢?」
「其實我還好耶,我就是不喜歡整天跟人家黏來黏去的,所以才不想交女朋友啊。以前交的那些,都好麻煩,不是要人家接送、就是要人家照顧……」他慢半拍地回話,
「kelvin跟ivy,就普通啊,沒你大哥大嫂那麼嚴重啦,不過也差不多吧。Kelvin是佔有欲比較強的人,所以妳看ivy才會事事都聽他的吧?像她懷孕之後,他就叫她辭職在家,她就辭了,是妳的話,妳肯嗎?」
原本我是想回一句「哼、想得美」,但是念頭一轉,我也不可能找上像吳凱文那種人當老公,哪會有這種狀況發生在我身上?
「我超討厭他的,才不可能聽他的話。」
「我真不懂,妳怎麼會這麼討厭他?」他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人真的很好。」

可惜,他再好、我也只看過他張牙舞爪的模樣。吳凱文那人的好處,我想只有雅微跟章君遠見過吧?平常見他不茍言笑的,一雙冷漠的眼睛,彷彿不帶任何感情……,看來,我把對初戀男友的感覺套到他身上了?我想起那個傷我很深的人。

其實,我不想討厭他的。我知道,不能把以前的陰影,套到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只是,只要一見到他那雙單眼皮眼睛,我就沒辦法克制自己──我喜歡單眼皮的男人,一見到就沒辦法抗拒,所以,我很喜歡吳凱文的老婆孫雅微,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有一雙我一見到就喜歡的單眼皮;她把我當知己當好友,我也就接受了,根本沒想過,我跟她其實並沒有什麼交情。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

「我感覺得到,我跟他之間,好像有第三者。」主管的太太雅微,抱著兩個月大的孩子,小小聲跟我說。
我不由得併緊了雙腿,一臉的若無其事,
「怎麼會,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他也是有名的好老公、好男人……」
我們的聲音很輕,因為附近不遠處,還有幾個同事正在閒聊;我一邊回答,一邊忍不住把視線往落地窗外移去。

這天,是慶祝我公司的大主管吳凱文新居入伙,以及孩子雙滿月的日子。

屋外院子的草皮上,兩個男人正在練習打高爾夫;個子高大身材結實、皮膚黝黑的那一個,就是眼前抱著孩子的美麗少婦孫雅微的老公吳凱文,也就是我們的大主管,旁邊陪著打球的蒼白男生,則是我們公司工程部門裡,外號叫「花美男」的工程師章君遠。

「妳不是說過,女人的直覺是最可靠的?」雅微又補上一句,眼眶似乎微微地泛紅了。
「直覺,有時候也未必靠得住啦。」我心裡猜想著,她該不是得了產後憂鬱症吧?怎麼一直胡思亂想呢?吳老大一向是個新新好男人、好老公,當初他結婚,聽說他部門裡不少女生搥胸頓足的呢!
「像我剛到公司的時候,也以為章君遠是gay啊!那妳說他是不是?」
雅微立刻搖了搖頭,
「我很肯定他不是噢!我跟凱文還有君遠三個人在美國唸書的時候,君遠還交過女朋友的,怎樣也不可能是gay的啦,他只是頭髮長、愛漂亮,眼光高了一點而已。」
「那就對囉,直覺,有時候也會出錯嘛。」我嘿嘿一笑,要她別想太多,應該利用這陣子還未上班的空檔,多多把握時間休息。

雅微是個皮膚白晰、瓜子臉、單鳳眼的嬌小美女,年紀比她老公小了四歲;在我剛進公司的那一年,跟空降來當RD部門主管的吳凱文結婚的。她是章君遠在台灣唸大學時的同學,在美國又碰見,原來大家都出國唸了書,於是章君遠便介紹自己同研究所的吳凱文給雅微認識,就這樣交往到回台灣、工作。結婚之前,他們已經長跑了好多年。

公司裡,雅微認識最久的、她老公的女性同事,只有我一個,我又跟章君遠熟,所以她自然而然就把我當成是傾訴對象了。有時,她找不到老公,也會打到我的分機,問我有沒見到她老公在公司裡。

說到章君遠,我就傷腦筋了。該怎麼形容呢?他是個少見的長髮男生,長得不帥卻很愛漂亮、看起來十足gay相,卻堅稱自己不是gay的男人。他周圍對他稍有認識的人,也都說他不可能是gay、只是長相娘了點,但總之,他是不是,沒人真的知道。

他是吳凱文的跟班、老同學、死黨,工作上可以說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在前一家公司時,他跟吳凱文就是同一個team的人,跳槽過來時,也是吳凱文把他一起帶過來的。總之,吳凱文對他來說,除了是工作上提攜他的上司,也是多年至交,這在RD圈子裡很常見。幸好他的個性偏向優柔寡斷,所以可以跟吳凱文這種強勢型的上司合得來。

他也是我跟吳凱文之間的潤滑劑。

我跟吳凱文其實一樣年紀,只是我的工作是事務職,跟他們工程人員完全不同。跳槽到這家公司來之前,我已經有十年的工作經驗,沒喝過洋墨水,到了這家以高學歷掛帥的公司,也只能勉強掛著主任職而已。

我們的公司從事環保處理機具的設計與生產,設計部又分成很多的小單位,像是機構、硬體,軟體跟晶片設計等等的;我負責的是所有的實驗材料的採購,以及工程實驗品的試產、發包工作;章君遠是軟體和晶片組的,吳凱文升職之前是軟體和晶片組的leader,新近才因為高層有異動,被升遷為工程研發部的部長,統領整個設計部。

因為這樣,幾乎所有軟硬體機構跟晶片組的人,都來參加了他的私人party。吳凱文的家世本來就好,聽說一從美國唸完書回來,就開著他家的BMW跑車滿街跑,因此,就算他現在買了這棟在郊區,有私人泳池的花園洋房,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本來呢,吳凱文是管不到我的,最多跟我算平行單位。我跟他不對頭,也很少有交集,他有事便差他的部屬兼助理章君遠來找我,我有事便讓我的頂頭上司,資材部的經理去找他,井水一向不犯河水。可是這次他升遷,就連我的主管也變成他的部屬了,我還能不鳥他嗎?

可是,我偏就怎樣都沒辦法對他這人有好感。

說他是好男人、好老公,是客觀上的講法,因為大家有目共睹,也確實都這麼想。可是主觀上來說,我跟他就是不對盤,「要是我選老公,絕不會選他」,這麼說就很明白了吧?

有一次我發現吳凱文的部門出了錯,拖累到我後續的作業,為了避免日後糾紛,於是發了文去知會他們,順便就cc給了我老闆以示澄清,偏偏我老闆又不小心把公文轉給了大老闆,一件小事搞得雞飛狗跳,吳凱文認定我找他麻煩,找「他們家人」的碴,竟然跑到我部門的辦公室來,
「妳們女人懂什麼?工程上的事輪不到妳來質疑我!」我家經理也是女生,只是她脾氣好、EQ高,我就沒那等修養了,當下劈頭就是一句,
「這跟男人女人有什麼關係,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大老闆有眼睛自己會看,輪不到你來質問我!」
抬出大老闆來讓他閉口,我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之後,氣乎乎地站起來走出辦公室。

「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大男人!」
沒多久章君遠跑上陽台來打圓場,
「哎唷,利--伶!別氣啦,其實那個case是我出的包,妳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要怪Kelvin啦。他也是在cover我啊,」章君遠邊說還邊拉我的衣袖,十足孩子氣型的小男人。
他身上的香水味迎風飄向我,那香味、是我最喜歡的味道。心一軟,就原諒他了。

但是,我原諒章君遠,不表示我吃吳凱文那一套。對吳凱文那種看似吃了洋墨水、處處尊重女性,實際上骨子裡還是沙豬的男人,我實在沒有辦法認同,就算他平日形象良好、斯文有禮,又有章君遠說好話,我還是不欣賞他。

要說這人有什麼讓我在意的,大概就是長相吧,他,長得非常像我的初戀男友。第一次在公司看見他,我就嚇了一大跳,以為是同一個人出現。後來才確認,只是長得像,個性根本是十萬八千里,徹頭徹尾不一樣。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覺得,他一直用有色眼光,在看待我跟章君遠的關係。最初幾年我跟他們都只是同事,甚至是哥們,我個性大而化之,也總是把頭髮剪得短短的,不像吳凱文的老婆雅微,總是蓄著披肩長髮,柔情似水。

慢慢的,我跟章君遠因為某些共同興趣,走得近了,吳凱文便有意無意,喜歡在章君遠面前消遣我,當然、不會讓我聽見,只有幾次我到陽台吸煙區去找人,走近了便聽見吳凱文在章君遠身旁低聲說話,還提到我的名字,
「…許利伶…她……」
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看見他們的表情,知道講的絕不是好聽話。

大概因為我的年紀跟作風吧,我恰恰比章君遠大了四歲,反正吳凱文那人,他可以娶比他小四歲的小女人,章君遠跟大他四歲的女人走得近點,就礙了他的眼。有一次他甚至私下跟我說,
「妳是不是讓君遠來跟我說,希望下次升遷時,要我推薦妳?」
「最好我有。」當時我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掉頭就走。即便他是大主管了,我也不太給他面子。
哼,誰要他幫忙推薦?更何況,我從來不跟章君遠談公事,我才不會跟他說這種事。

我跟章君遠在公司是同事,下了班、才是男女朋友,因為公司嚴禁辦公室戀情,因此我們是死不認帳的那種地下交往。或許是章君遠好心或多事,自己跟吳凱文提的,事實上我也只是在約會時,偶然說了一句「怎麼升來升去都輪不到我們管理職的」而已。

後來吳凱文還真的推薦了我,不知道是看在章君遠的份上,還是怎樣。但我寧願相信,那是因為跟我同期的同事,已經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選了。

至於我跟章君遠,是怎麼會從同事,哥兒們,到後來變成暗地裡交往的男女友的呢?

剛開始就是他下班後來找我討論事情,他從他姊那裡,領養了一隻名種貓,而我哥開了一間專門繁殖比賽貓的專業寵物店,透過我向大哥問一些貓咪的健康問題。後來為了他家的愛貓,幾次一起到我哥店裡,久了就混熟了;有時候貓在我哥那裡美容,他下了班去帶貓時,還會找我哥跟我一起吃飯。

聊著聊著,才知道他喜歡模型──他玩手做的各種機械模型跟公仔,因此對於日本動畫是耳熟能詳,而我,則是少數過了三十歲還每天按時收看卡通動畫的女生。我喜歡看動畫、也收集各種人物模型,他喜歡做模型;到後來,我們還會一起去找材料,我幫他砍價訂貨,他幫我做出我要的模型,省掉去網上花錢跟人競標的錢,互相幫忙。

有一次,「米雪」又在我大哥店裡洗澡剪趾甲,他要加班陪外國來的技術人員meeting、沒辦法帶回去,又不想讓米雪在外面過夜,於是下班前、跑來拜託我替他把貓送回家,還把他家鑰匙偷偷塞給我。

米雪是他的愛貓,自從他的幾個姊姊都出嫁以後,就是他唯一的生活伴侶。他的父母,老早打消了逼他結婚的念頭,搬到鄉下去養老了,只要他按時付房貸、拜祖先、拜家神,香記得燒、屋子記得掃,根本懶得管他;姊姊都嫁人了,各有家庭、更不可能幫他。知道他的狀況,又見他一副可憐相,只得答應他。

幫他把貓送回家,也是我第一次到他家。那房子挺大的,是樓中樓,一個人住確實很浪費,滿屋子的黑檀木家具,隱約看得出給貓爪子抓花了,真是可惜。就像他說過的,樓上有個很莊嚴的佛堂,供了他家祖宗牌位、佛像等等的,供桌上整整齊齊擺著鮮花跟水果,看得出他沒敢怠慢祖先跟神明,不過屬於他自己的部份,可就馬馬虎虎了。

其他還有好幾間房,不過他沒「授權」我進去,所以把貓放下、換了乾淨貓砂、裝了滿盆的飼料之後,洗洗手準備離開。下樓之後,我把大門鑰匙照他說的,託給正門的警衛先生,正要離開,警衛突然叫住我,
「小姐,章先生好像回來了。」
「啊?回來了?在哪?」
「在車道那邊啊,」警衛指指牆上的電視牆,好幾個螢幕、我也不知道他說哪個。循著警衛說的方向,我仔細一看,果然其中一個監視器上,有一部看來有點眼熟的車子,正駛進地下車道。
「他的車不是白色的吉普車嗎?剛才那是黑色的車吧?」
「噢,那好像是他的朋友,這陣子經常送他回來,我認得車號。」
「我也認得。」當然這句話我沒說出口,只是在心裡想。
那是吳凱文的休旅車嘛,只是章君遠幹嘛不自己開車回來?我沒多想,過了馬路自己坐計程車走。

隔天,他來我的辦公室找我,給了我一盒外國巧克力,
「老外送的,借花獻佛,謝謝妳幫我帶貓。」
「小菜一碟啦!」
「啊,還有、謝謝妳幫我洗碗,真不好意思。」他騷騷頭,露出嘴角的虎牙,原來他發現了。其實只是剛好洗手時見到他堆了整流理檯的碗,順手幫他洗了。這些事,以前跟大哥大嫂住的時候,天天要做的。
「改天吃飯你請客就好。不是我說,你家真的有點亂,」
「沒空打掃嘛。」
「趕快結婚娶個老婆回去幫忙掃啊!」
他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揮揮手走了。我轉念一想,對噢、老婆可不是娶回去打掃的,我這樣說,未免太滅女人威風了。

之後,他又帶貓來美容,正好我哥生日,我們要去隔壁的小館子吃飯慶祝,他就說要請客、還陪我大哥喝了點酒。吃飯的時候,跟他也混得有點熟的大嫂突然問他怎麼一把年紀了不結婚,
「跟我們家利伶一樣,要不乾脆你們湊一對不就好了?」
「什麼呀,不行啦!」我馬上大聲笑出來,沒想到一旁的他也同時開口嚷著,
「不行啦!」
「厚,還真有默契,異口同聲耶。」有醉意的大哥跟著鬧起來。
「他年紀太小了,我吃不下去啦。」我故意搞笑,一邊向大嫂使眼色,拜託她別亂起哄,誰知道他也在旁邊說了句,
「她不會喜歡小的男生啦。」
「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啦!」大嫂假裝沒看見我的眼神,跟大哥一搭一唱地往下說。
「嘖,我還性別不是問題ㄌㄟ!你們夠了喔,」我把聲音抬高了,出聲抗議。

那一天他喝醉了,是我開他的車,載他跟他的貓回他家去的。在地下二樓的停車場把車停好,搖醒他,
「到你家了,快上去休息吧。」我把車鑰匙遞給他,進了電梯按了一字樓。
「妳不上來坐坐嗎?」他拎著貓籃,指著他家的樓層數字。
「太晚了,我想回家睡覺了。」
「喔。」他拎著貓,似乎想說什麼。
電梯到了一樓,我回頭說了聲再見,他扯了扯我的衣袖,
「真的不上去?」
他一身的酒氣,整個臉泛著桃紅,看來是還沒清醒。
「不了,我啊,」我對他微微一笑,
「我不喜歡男生長頭髮。」
電梯門關上,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也許他邀我上樓只是因為醉了,想找人替他洗碗弄熱茶也說不定。

隔了個weekend上班,一進辦公室,就看見幾個女同事在總機櫃檯說話。
「喂,lilin,妳來了,跟妳說唷,大新聞喔!」
「什麼新聞?」
「RD那個花美男章君遠啊,把頭髮剪掉了耶!」總機小姐滿臉都是笑,
「好不習慣喔,感覺好像來了個新來的男同事!」
「啊?」我愣了一下,正好從外面拿著保溫杯倒茶水進來的章君遠,迎面跟我們打了照面──他真的剪短頭髮了,還故意挑染了幾撮不一樣的顏色,嘖、他真的愛漂亮到有點變態了!
「早安呀,lilin!我的新髮型,好不好看?」他露出了虎牙,對我微笑。

在那之後,我們就在一起了。

-待續-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