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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個男人曾經很愛很愛某個女人,愛到能為了她去做一堆欺騙別人感情、違背良心的事,然後前科累累的他,突然對妳說,
「我已經不愛她了,現在愛的是妳…」妳能相信嗎?

曠原淑女.番外篇5,弱水三千,到底是要飲哪一瓢?(前篇)

「愛情從來就不是冒險,只是加了巧克力醬的布朗尼啊。」我這樣說的時候,剛從浴室回來,正在小心呵護保養他那絲緞般的金色頭髮的真志,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妳那麼喜歡甜食?怎麼我都不知道?」
喜歡跟想吃有時候是兩回事。美好的愛情誰不愛呢,可是常吃會發福、容易蛀牙,後果有時候很麻煩。我對愛情的看法,就像這樣。
「如果好吃又不黏牙,或許我會考慮一下,偏偏有人跟橡皮糖一樣…」還未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有個微妙的想法。
「喂,我問你啊,以前你跟安是怎樣的情況?」
真志放下核果護髮油,香氣襲人地撲到床上來,
「不記得了啦,那麼久以前的事。」
「哼,少來,你愛她愛了廿幾年,怎麼可能說忘就忘,男人對初戀一向最執著了!老實招來,我不會跟你吃醋的啦。」我撐起手肘,一副要跟他認真討論的表情。
「唔,那可是水深火熱的一場love story,要是聽完了妳還不吃醋,才表示我的感情是假的。」那傢伙亂用成語讓我有點想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甚麼水深火熱,哎,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啦,說啦說啦。你要是不跟我說,我才會一直胡思亂想。」
「我覺得妳已經胡思亂想很久了。」他嘆了一口氣,似乎打算鬆口跟我坦白了。


話說,那晚新郎倌剛從新居的浴室出來,就發現應該在床上的新娘子人間蒸發時,那才真是一場茶番啊!風仁馬上就察覺是怎麼一回事了,立馬撥電話給「大舅子」討救兵,於是買一送一,連我也一併從被窩給拎出了門,大半夜開車出去幫找人。

我們沒敢驚動在大阪鬧區五星級飯店裡的親家,以及隔天就要回美國的莉亞小姐,當然也不敢吵醒教授,正當我們捏手捏腳從車庫要開車出門時,警覺心超強的鴨爺已經聞聲而來了。
「這麼晚,少爺跟小姐還要出門啊?」
「唔,」我在助手席一臉心虛,真志倒是臉不紅氣不喘,
「爺,不瞞您說,咱家喜又梨臨陣脫逃,洞房花燭給人家金蟬脫殼了,我得去幫忙找人,好給新郎倌一個交代啊。」他關西弁咬文嚼字的功力不差,事後用英文翻譯給我聽的時候,讓我好生驚訝啊。
「啊?小姐果真跑掉了?她到今天才跑、還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哪。」原來,喜又梨會當落跑新娘這件事,鴨爺早就心裡有數了。
「就是,兩場婚禮都規規矩矩辦完了,以為她會死心塌地嫁出去,誰知道…」真志一邊說還握著拳頭,
「風仁說她證件護照甚麼的都還在,應該是跑不遠,別讓教授知道,我們去去就回。」

跟風仁君合流以後,我們討論了幾個喜又梨可能去的地方,然後分頭去找,結果忙了半天,一無所獲。風仁君都快哭出來了。
「都怪我,不該癡心妄想…」

後來我才知道,神社婚宴之後回到新家,風仁君覺得氣氛不錯,於是跟喜又梨卿卿我我了起來,喜又梨雖然一臉害羞,卻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反抗,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嫁做人婦,早晚要面對「現實」吧,就在緊要關頭…她突然要風仁君先去洗澡,結果風仁君洗完出來,「杯具」就已經花生惹。
「什麼癡心妄想,你已經是她老公了,洞房花燭這個那個是理所當然的吧?」
「結果只是我一廂情願…」

看著風仁君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我竟有點覺得好笑,沒想到喜又梨竟會這樣臨陣脫逃,萬一她一直都不回來,那要風仁君怎麼面對一切?過幾天他們還要跟親家一起回國舉行盛大的婚宴,據說該國的舊王室的女王也會特別召見並給予祝福,然後小夫妻倆才要出發去渡蜜月,誰知道…
「看來是得打給老媽了,搞不好喜又梨根本就在她那裡也說不定。」真志摸著下巴,
「風仁君,真是對不起你啊,沒把妹妹教好…」
「不不,是我的錯,是我…」
那兩個大男人在深夜的街道上互相鞠躬道歉個沒完的時候,我都想問他們要不要乾脆進家門去跟教授和盤托出,畢竟他人脈廣找人容易些啊。看著像寺廟一樣佔地近千坪的宏偉大宅,我突然靈機一動…


在我生命中佔有重要地位的兩個男人,克里格跟Shinji,都曾經愛著那個名叫安的女人。

他們還沒有遇見我以前,一直都愛著她,一個是把愛往肚子裡吞,逃到遠遠的東方小島上來;一個是任憑她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自知是備胎床伴工具人也無所謂。即使遇見了我以後,克里格也不曾動搖過,他一直很清楚、他愛的是安,而我是他的「責任」──這一點才是讓我最難過的。他連一根手指都沒有碰過我,哪來的責任?跟安離去以前,他私下把大部份財產留給了我,也是基於這個理由,也許是曾經聽過小姨媽或者誰跟他亂說的,在外人眼裡我跟他是同居關係,如果最後沒跟我結婚,有損我的名節之類的鬼話吧?反正他是信了,
「他還真是個少見老實的阿多仔呢。」小姨媽是這樣說的。

可是再老實他也還是擺了安一道啊,他的愛是在安揭露他的身世、提出私奔計劃以後才開始動搖的。某種程度上來說,克里格故意把一切都留給我,孑然一身跟她走,不也是一種信任感的崩壞嗎?易地而處,被人家這樣test,我也會很很很生氣的。

愛與信任是一體兩面的事。跟安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我從小知道要靠自己,認命之後反而覺得,金錢甚麼的跟愛情不是必然,可是我也深深知道,沒有錢、是什麼都做不了的。安跟我其實很像,她曾經苦過,因此,習慣了被捧在手掌心之後,說什麼也不想再回去過一無所有的窮日子,人之常情,沒有甚麼對與錯。

誰不希望找一個伴過比以前幸福的生活?所以,我沒資格批評她。

那麼真志呢?他跟克里格的反應是十萬八千里的,被安甩了以後,甘於做她的工具人,即使因為工作關係走遍了世界各地,維持著三個月換一次女人的習慣,一夜情不算的話,大概睡了七八十個女人吧,雖然他沒正面承認,倒是我跟喜又梨無聊概算過;他這麼做,大概也是為了隨時都能夠斬斷那些露水姻緣,立刻回到安的身邊吧。

能被兩個男人這樣一直一直愛著,說我不嫉妒那是假的,可是她已經死了,再吃醋也沒意義。克里格不在了,最後依然留在我身邊的,也只有真志了。他說他認清了安從沒有愛過他、就算沒有克里格,也不可能真的愛他之後,突然就從那場長達廿幾年的苦戀裡醒過來了。
「我不是不再愛她了,而是發現自己無法再忍耐這種有去無回的單相思了…我承認我很膚淺,很現實,我不是情聖,只是好色又貪心的普通男人,過盡千帆以後,我只想得到一個全心全意愛我的女人啊。」
「喔,」聽了他看似真心誠意的「自白」,我瞇住了眼睛,因為他足足講了幾個鐘頭,關於他跟安之間,糾纏了廿幾年的love story,天都快亮了,
「你條件不錯,只要別老不安份,哪會缺女人愛你了?」
「可是,弱水三千,我只想取飲一瓢啊。」他講這句不曉得誰教他的詞句時,其實我已經閉上眼睛了,
「誰不是呢。」
「所以我…」他後面又講了甚麼我完全不記得了,因為太累終於還是睡過去了,那傢伙初時還沒察覺,自顧自地抱著我嘰哩咕嚕枕邊細語了很久才發現真相,倒也不敢吵醒我,摸摸鼻子、也跟著睡了。

我知道,世界上男人也不是只有他一個,大可以不必為了身邊一直只有他而煩惱,只是…以前的他確實好吃又不黏牙,所以我才沒考慮跟別人交往啊;誰知道現在他竟成了橡皮糖,纏著我要答案,所以才會覺得有點煩惱吧?

我還沒想要定下來,就像當年的他。


被我給猜中,喜又梨果真是跑回娘家來了。

我讓他們倆待在外面,以免打草驚蛇,輕手輕腳地溜進門,然後偷偷摸到了喜又梨的房間──果不其然,她正躺在從小睡到大的單人床上,裹在被窩裡打呼呢。跟我談過,她才一臉害羞又尷尬的表情,施施然出來跟她的「夫君」見面。
「對不起,我不該逼妳…」風仁君見到她,馬上就脫口而出,生怕喜又梨悔婚。
「你幹嘛跑來啦,丟臉死了。」喜又梨臉紅得跟甚麼似的,
「回家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她聲音越來越小,伸出手拉住了風仁君,然後像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跑掉了。

「哎,」風仁君的引擎聲遠去之後,真志從背後搭住我的肩膀,整個臉埋進我的頭髮裡,
「還好有妳在,不然喜又梨一定不肯聽我的話,乖乖跟她老公回去的。」
「那也未必,我看她也不是真的想逃婚啦。」
「那她還跑,三更半夜的,嚇得我心臟都要跑出來了!再找不到、都想去給親家下跪道歉了。」真志的胸口緊貼在我背上,氣息還有點急,感覺得出、他不是隨便說說的,是真有去下跪的心理準備呢。

喜又梨的個性,確實難以捉摸,一開始以為她跟真志只是因為有個特別的媽媽,才造就出她與眾不同的性格,可是她卻跟莉亞小姐,跟真志都不一樣,應該說比較像內斂害羞的教授父親吧?可是教授又很正常呀,我的意思是說,至少他的形象很一般,跟真志那悶騷的老頭平子相比、是稍微沉默靦腆了一點。
「就是啊,明明她的老爸老媽很正常啊,為甚麼女兒卻那麼變態?」真志冒出這句,我差點笑出來,
「你有資格說人家變態嗎?」說完我就回頭往宅子裡走,他還黏在我身上,有點像兩人三腳那樣,
「別這樣啦都沒辦法好走了。」
「再讓我抱一下嘛…自從來到大阪,我連一根手指也沒碰過妳耶。」
沒辦法啊,就只隔著一道紙門,外面就是走道,這種日式老房子對我來說就是毫無隱私感的地方,怎麼可能讓他碰我,萬一忍不住出了甚麼聲音,豈不是丟臉丟大了?想到這裡我臉上一陣熱,真志的手不安份地往下、立刻就被我捏住了,
「喂!!!」
「哎唷,」他嘴裡唉唉叫手上的動作卻也沒打算停,原本圈在我肩頸上的手橫到了腰上,另一只、就是給我用指甲掐著的那只,毫無羞恥心地握住了我的貧乳!
「你想死就直接說啊!!!」我忍不住破口大罵,拼命掙扎著要甩開他,腦子裡卻浮起了莉亞小姐在西式婚宴上說的,
「手指靈活的男人功夫一定也很棒的啦。」
她說的倒真是沒錯,我之所以狠下心回台灣幾年,重逢之後卻又跟他混在一起,這方面確實是個很重要的因素…我對台灣男人的表現實在無法接受啊。

我也不是甚麼清純少女,憑良心說還覺得自己根本就是肉食女呢,只是長了一個對甚麼都好像沒興趣、看似冷淡的臉而已。知道他在日本結婚之後,我曾經試著接受過台灣同學的追求,約會過幾次,可「進一步」之後,對方通常馬上就被我fire掉了。

該怎麼說呢,比起真志天生色狼似的經驗豐富,我遇到的台灣男生都像機器人一樣,按表操課、衝進衝出,有的光是親吻就不及格;怕惹麻煩我也沒真的認真交往過太多人,真的不是我偏心這個長得一副東方臉卻有著西方人肌膚與體毛的傢伙,他啊,真的是厲害角色呢。

當下被他那樣挑逗,我的矜持都快瓦解了,結果是天色將亮、外面馬路上突然有部車開過,然後有人互道早安的聲音驚醒了我──鴨爺拿著竹掃帚,不知何時已經在外面掃地了,天知道他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瞥見了在院子裡動手動腳的我們?

我的胸口一陣緊縮,手肘下意識地往後一頂,狠狠撞在真志雖然有肌肉但不算很厚實的胸口,他悶吭一聲,立刻鬆了手放開我,見他表情狼狽我有點過意不去,可是這種時候羞恥心偏偏特別大顆,甚麼都沒說就朝我們的房間狂奔而去…

有了那天的經驗以後,一把風仁君喜又梨跟親家一起送上飛機,當天真志就打包了行李拉著我回東京去了──聖誕假期的最後幾天,我們哪也沒去,都在他的小公寓裡廝混。所以每次被人家問到,去日本都玩了哪些地方,有沒有照片看,我都窮於回答,實在是跟真志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機會出去玩啊!

到後來我都虧他萬一不搞音樂可以去做女性向的AV男優了,那種據說拍給女生看的、畫面唯美的色情片。
「天生好本錢不要浪費了。」
「妳這樣說是讚美我的意思嗎?」他皺著眉頭看我,然後又低頭看了自己的跨下,微妙的表情逗得我一陣哈哈大笑。
其實他個子不算高,底下的size也不特別,除了膚色跟毛色以外,就是個普通男人,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醜得像山豬,總之,他的優點、其實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啦。

也因為那幾天的糾纏,我才會問了他,當初跟安在一起的事情。實在是他太煩了,一直一直問我為什麼不答應他,跟他結婚,
「不是說現在啊,將來也好,我可以等的…至少,現在先讓我安心啊!」
「我要是現在答應你了,那才是騙你,你想聽假話嗎?」
「唉,妳不是會說謊的女人…到底為甚麼啊,是我哪裡不好,妳跟我說,我會努力的。」

問題其實不出在他身上啊,可是他不接受我的答案,認為我不肯點頭就是因為他有問題。

「你很囉唆耶。要不,回台灣以後,我們暫時分開一陣子好了。你可以自由找尋新對象,哪一國的都行,我保證絕不記恨,搞不好很快你就發現比我更好的女人了!」
「才不要,難道妳不怕,我因為吃醋就把那些靠近妳的男人都殺了?」
「我只說你可以交新的女朋友,又沒說我也要交,快畢業了,我想好好思考將來的事嘛。」
「跟我結婚也是將來的選項啊,」
「我說了呀,暫時不會考慮結婚的。將來,指的是工作啦。短時間內,我是不可能在家當主婦的,如果畢業以後不再讀書了、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或工作,結婚的話、很快就會有孩子了,那樣就很難把心力放在工作上了,所以我才說,不.考.慮。」

「我可以接受妳說的,因為想專心工作或讀書,就暫時不結婚。可是…將來呢?等妳不讀書了、工作也穩定了,是不是就肯給我機會了?」他一邊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不是在我身上摸,是在筆電上回e-mail,他老頭知道他去參加喜又梨的婚禮,吵著要看相片──當然是看莉亞小姐的相片了,畢竟,喜又梨並不是平子家的孩子。

「妳看,我老頭知道喜又梨嫁了,就一直問我們甚麼時候也要把喜事辦了,妳讓我怎麼回答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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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