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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那一年暑假、從北歐回來時被他拐去日本見家人的。


曠原淑女.番外篇1,誰是她大嫂!

「我這輩子啊,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叔跑那麼快,那麼緊張…哈哈哈!」
「大叔?啊,妳說他啊。」我攪動杯子裡的茶,嘴角不自覺抖動著。
如果不是「他」,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陪笑──當下心裡是這樣想的,女孩年紀小了我沒幾歲,妝扮卻像不同世代的外星人一樣。

「對啊,以往他不管遇到甚麼事,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啊,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他是這樣說的啦。」女孩居然還會台語的俗話『老神在在』,而且她是用台語說的。
「最好他會那句『天塌下來…』的俗語。」
「會欸!是我教他的呀。之前他找的家教是中國留學生,老媽說那樣學到的都是支那話,『美盈幾』!所以要我有空教教他,順便賺點零用錢…」她那句「美盈幾」(不可以)又差點讓我笑出來。

所以,原來,後幾年真志的國語都是跟她學的?難怪他會一些奇奇怪怪的句子…是說,這個名喚「媽呀將」的女生,為什麼會跟我在一起喝下午茶呢…原因是這樣的,她在等她的「司機」──我家秀文「下課」,而我也在等某人下課,只不過,她等的是學生、我等的是負責教的那個。

也就是說,這個時候我正跟真志的么妹坐在他台北住家的陽台上喝午茶,等著在隔音室裡上吉他課的兩個傢伙下課。

那應該是秋天剛開學不久的事吧?名叫「maya」──漢字寫做「真亜」的女孩子,也就是真志的異母么妹,他老頭第三任老婆公子所生的女兒,突然就跟我熟了起來。自從,她媽媽很慎重地把她「交託」給我以後──
「妳也算她的大嫂了嘛,長嫂如母,以後她在台北就拜託妳多照顧了唷。」她媽…她母親是這樣跟我說的,當時我嘴角含笑,心裡其實在吶喊著,
「誰是她大嫂!!!」我又沒答應要嫁給真志那個豬八戒大色狼。

真亜的年紀比真志小了快廿歲,所以很少叫他「大哥」,一般都是喊「大叔」,雖然輩份聽著有點亂,不過,她在平子家是有如孫女般存在的「么女」,家裡寵她寵得很,也就由著她亂叫了。

提到真亜,就要先從她娘「公子」說起了。

公子唸做Kimiko,是歸化日籍的台灣人二代,本職是寫真女星,長得不錯可是在演藝圈好幾年都沒混出甚麼名堂,最受媒體注目的一次,大概就是跟知名演員某某發生不倫戀,導至對方跟第二任妻子離婚,最後雖然扶正了,公子也因此退出演藝圈,洗盡鉛華在家當主婦。

啊,當然,公子是本名,她的藝名搞不好有人聽過,基於真志的隱私、我就不提了。而早年曾經是搖滾樂團歌手的某某,有過幾次婚姻記錄,一子三女,公子是第三任妻子,也是年紀最小的太太,大概個性也最難纏,之後某某就沒再傳出甚麼花邊,甚至還「重操舊業」,搞起了音樂,培植後進、自己也重出江湖開演唱會,把唱片公司弄得有聲有色──也就是說,公子其實是有相當的旺夫運的。

這位某某,也就是真志他那曾經留學美國的老子,他也有個廣為人知的藝名,當然也不便寫出來,姑且稱他本名修二さん好了(反正本名應該沒什麼人知道)。修二さん是京都府出身,跟喜又梨的父親猿柿在大學時是前後期的樂團夥伴,沒想到後來連戀愛也是前後期,兩人在美國留學時先後跟莉亞小姐墜入愛河,後來真志回到日本,頭幾年不能回平子家、都還是住在大阪府的猿柿家。

公子小姐雖然個性難纏,可是卻不像修二さん的前兩任妻子那樣,視真志這個金髮白皮膚的外國私生子為眼中釘,相反的、她對真志還挺友善的,也因為她的關係,回日本之後一直都待在關西的真志,後來才真正搬回了東京。

真志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我還瞪了一他眼,直接了當問他,
「你…跟公子小姐…應該沒有一腿吧?」
他跟他老子一樣,最喜歡「難搞的女人」,跟曼曼小姐差不多歲數的公子小姐,也算是個美女,而且還是「巨乳」!老實說,實在啟人疑竇。
「喂,她是我step mom耶!」
「所以呢?step mom就吃不下去了?巨乳耶!」
「唔,女人嘛我很少有吃不下的…只不過,我吃也是有原則的嘛,三不一沒有──已婚、有男友的、未成年一概不碰!妳這樣問是因為吃醋啊?妳也覺得她很有威脅性,對吧?」
「…我吃你繼母的醋做啥?那『一沒有』是沒有甚麼?」
「沒有攪gay啦。」真志邊說邊翻白眼,然後跟我說他以前唸書時確實曾被同性追求過。
「我才不信,你長這樣會有人追?」
「喂!甚麼叫『長這樣』?我骨架不大、打扮一下也是不賴的好嗎?」

怎麼可能!真是要笑死我了,真的當場笑到岔氣。

結果真志一臉不服氣地說,改天他要好好反串一下讓我驚豔,然後、就繼續說起了他老子一家人的故事。反正就是因為他的繼母公子小姐居中牽線的緣故,他才從關西搬回了東京,正式回到他老子的底下幫忙;即使他在北歐有相當的知名度,到了日本、也是得「從頭開始」,畢竟,死亡金屬搖滾在日本樂壇算不上主流,所以他除了帶樂團、當製作人,也從事吉他演奏、作曲、配樂的工作。

我是在那一年暑假、從北歐回來時被他拐去日本見家人的。

先見識過了他同父異母的么妹,號稱「平子家的麻煩製造機」的真亜,隔天就看到了跟女兒打扮非常相似的年輕繼母公子小姐。公子小姐已四十多歲,外表跟裝扮卻都跟時下年輕女人沒有兩樣,雖然息影,偶爾還會接受一些女性雜誌的採訪,談談藝人家眷的生活,或是流行時尚話題之類的,基本上算是「美魔女」型的少奶,家長會上常被誤以為是真亜那兩個大她十幾歲的異母姐姐。

真志說的「威脅性」大概就是指這個,因為,公子小姐就算在我面前,也是照樣對真志異常親密,已經到了關係曖昧的地步了,誇張的是他老子修二さん竟然毫無反應,反而是真志一直往我這邊躲。

其實他是不必躲的,因為,躲也沒用,如果我會生氣、老早就擺臉色了。

自從那次的吃醋事件之後,我就告訴自己,既然要跟這個花心大蘿蔔交往,他可是有數以百計的「前女友」的!真要吃醋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所以,不管他跟他的年輕小繼母有沒有一腿,我都決定要不動聲色。

那天的場景是這樣的──

傍晚的時候,真志帶著我坐車回他父親家。東京街頭老外也不算少見,他穿著打扮也不算太過惹眼,因此、搭公眾交通工具是沒問題的;然後他也不會刻意開名車,住處是普通公寓…所以在日本他比較像個平凡人啊,這是我比較欣慰的部份。老實說我很討厭他那個看到名牌車子就想玩看看的「興趣」,大抵上,名車跟美女男人很少有不愛的吧…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啦。

所以在日本他居然比較收斂,這一點讓我有點驚訝。

反而他父親跟繼母、以及那個據說只要出現就會惹麻煩的么妹真亜比較高調──是說住在那樣的地方,想要不高調也很難,我第一次見識到、有錢的日本人是怎麼樣的排場,在東京竟然有佔地幾百坪,附有大院子的日式傳統建築,就是那種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老房子,雖然不是在鬧區,但也真夠嗆的了。

「那有甚麼,喜又梨她家可是這裡的好──幾倍大耶。」話是這樣說,大阪跟東京的地價相差很大的啊!而且喜又梨她父親可是有名的「流氓教授」…完全不一樣啦。
正當我們穿過長長的迴廊要去起居間的路上,突然見到真亜、也就是前一晚還跟我們打過照面的那位么妹,光著腳從某個角落竄出來,手上拎著個名牌小包包、行色匆匆一副有急事的模樣,
「啊,大叔跟姐姐啊,你們來囉。我要出門、改天再聊。」真志一臉疑惑,伸手拉住了她,
「說好了不是全家要一起吃頓晚飯的嘛,妳要去哪勾搭男人啊?」
「哎唷,今天沒有要勾男人啦!我老媽竟然說要自己下廚耶,當然要趕快逃走…」她壓低了聲音、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啊?公子小姐要下廚?福嬸去哪了?」真志的臉色一下子都變了。
「大福婆婆的女兒提早進醫院生孩子,所以下午就請假走人啦!」真亜一直在掙扎,想從真志的手裡「逃走」,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才不要吃她煮的那些致癌物…」
我看真亜跟真志的表情,感覺似乎公子小姐要下廚是一件人間慘事,所以他們的反應才會這樣。

這時,就見到拿著滅火器從廚房那一頭跑出來的公子小姐,
「真亜!快點幫我滅火啦!啊,客人已經來啦?哈哈哈。」她吐了個舌頭,做出一副裝可愛的表情,
「真ちゃん~~~助けて唷!」

結果,那天晚餐是我煮的。

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剛好家政婦福嬸請假,還是要「考驗」我的功力,總之我就因此客串了廚孃,煮日本菜不是真志的專長,其實我也不會,反正就把福嬸事先準備好的食材拿出來,看能煮甚麼就隨便弄一弄,我知道日本人很喜歡擺盤擺很漂亮,不過台菜其實著重在口味、老實說我不會像日本新娘子那樣弄出花花綠綠的料理…然後就一邊煮一邊指使真志負責盛盤了。

「好好吃喔。」真亜很給面子,一邊吃一邊撫著臉頰,
「總之不必吃某個人弄的致癌物就好了。」我覺得她這句可以不必講的。
「吼,幹嘛這樣講!」真志一向稱呼她為「公子小姐」的漂亮女人,又嘟著嘴裝可愛,
「人家也是用心學過的嘛,可是就實在沒辦法呀。金架拍寫,吼依凡道三工了。」
公子小姐講日文的時候,有時會攙幾個台語字,我後來才知道小時候她父母是先教她台語、然後才讓她學國語的,因此在她的認知裡,台語才是家鄉話。
「免客氣。」我微微笑,隨便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老實說做完一堆菜我就沒胃口了,大概因為餓飽了,而且、我不習慣盤腿坐啊。

一旁的真志,以及他那個跟他長得好像的老子——修二さん,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怎麼吭氣,一直在認真地吃飯,偶爾讚美一下菜色,好像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話好講似的,一直在吃。
「燉肉夠吃嗎?還要再加一點嗎?」我看著被他們父子倆掃光的菜,
「要再添飯嗎?」我問,結果兩個人都把碗遞過來。
我去廚房再盛了一大碗馬鈴薯燉肉,紅燒鮭魚頭,滷白菜,弄兩個涼拌豆腐,都是很家常的菜,那對父子又開始吃,
「奇怪你們是白天都沒吃飯嗎?」我忍不住問。
「妳下廚我當然要多吃一點。」真志勉強擠出這一句,又低頭繼續吃飯。
我瞪了他一眼,對啦平常我是都不想煮飯啦,怎樣!他菜做得比我好,在他面前本來我就無用武之地啊。後來真志說,西菜是他比較拿手,但回到日本,甚至是在台灣,如果要煮東方料理他是比較苦手的。
「難怪,在台北的時候你也是做西餐給我吃。」

「兒子,你真的好幸福啊,有手藝這麼好的女朋友!」修二さん露出一臉羨慕的表情。
「喂,親愛的你喜歡我也可以天天煮給你吃啊。」公子小姐撒嬌地說。
「噢…NO!NO!親愛的,妳只要負責打扮美美就好,廚房的事會讓妳的手變粗的。而且那樣福嬸就沒事情做了,妳可千萬別忙。」

其實是不想吃她煮的致癌物吧,修二さん。

那天晚上我們被留下過夜,睡在四周都是紙門的房間裡我超沒安全感的,更不准真志靠過來,生怕我們有什麼動靜都被別人聽見了。一人一床被子好像是日本人的習慣,真不曉得他們的夫婦要怎麼「辦事」啊?

隔天早上我又煮了一次早餐——說是早餐,其實吃的也是白飯、味噌湯,火腿炒蛋跟烤魚。然後我另外煮了白粥,再從冰箱挖了幾樣醬菜出來,原本是我自己要吃的,結果公子小姐說她也要吃,吃和式早餐的真亜看了也說她要,然後就變成一桌子上有台式跟日式的早餐。

「好好喝喔。」真亜照樣很給面子,撫著臉頰,喝了好幾碗的湯,
「味噌湯最好了,養顏美容又能減肥,是好物。」
「真的。」真志故意跟她做出一樣的表情,我在桌子底下捏了他一下。
「奇怪,為什麼我煮的湯味道總是不對?」公子小姐偏著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我心裡想,大概因為她平常根本不必做這些事吧。

煮飯有管家福嬸在,然後煮味噌湯其實有點麻煩,如果要省事我會放點洋蔥下去增加甜味,湯滾就熄火,這樣才不會變苦,而且一餐就得喝完,一般台灣人煮味噌湯都會重覆加熱,那樣是不對的。但是,早上才發現洋蔥沒了,冰箱裡只有一些小魚干——還得費工給小魚干去頭去尾去內臟,用小魚干來提味,這是比較麻煩的煮法,但味道比洋蔥來得更清甜一點(沒去內臟也會有苦味,去頭尾是為了美觀…)。

還好,以前克里格曾經教過我這些,他對烹飪的興趣,讓他學了不少各種料理,而我從他身上、也學到不少,他留給我的無形知識,遠比金錢來得受用啊。

吃早餐的時候,氣氛就明顯比晚餐好了,因為修二さん想到他可以跟我講英文,然後就用他那腔調超重、很多時候我其實聽不太懂的英文跟我聊起來了,問了我一堆家裡的事,像是家裡都做甚麼行業啊、在哪裡工作啊,甚麼的。
「唔,你都沒跟你父親提過我的事嗎?」
「啊?這要講喔?」事後我問起,真志一臉疑惑,
「我的女人怎樣、幹嘛要告訴他?」

我皺了一下眉頭,心裡想他該不會只是帶我回來「交差」,並沒有打算讓他家人真的認識我吧?是說,我也沒給他什麼承諾,有什麼資格跟他計較?

公子小姐跟我講夾雜國語的台語,她不會講英文,外語程度大概屬於只會一點外來語那種狀況,而真亜是跟我說「不太捲舌的國語」,我日文其實很差,學校學的算是三腳貓一般的程度,就連我跟真志平常也都是講英文居多嘛,幸好他們也算多國語系家庭…?大概就是幸好語言還能通吧,公子小姐聊著聊著,馬上就把真亜「交給我」,
「哎唷,我這個女兒啊,不曉得是怎樣,總是讓我擔心,只好想辦法送回台灣,看看純樸的民風可不可以感化她一下…可是吼,我們台北的老家那邊,現在只有她姨婆了,老人家管不動她啦!以後能不能拜託依凡妳幫我多看著她一點哪…」公子小姐就算講台語也是用很「撒嬌」的娃娃音,完全就像林美照啊...
「妳也算她的大嫂了嘛,長嫂如母,以後她在台灣就拜託妳多照顧了唷。」
不曉得為啥聽完她這樣說,我好想站起來給她兩巴掌啊,當然是只在心裡這樣想,沒有真的行動的份。

我聽真志說過,真亜是因為惹出大麻煩才被送到台灣讀書的,至於是甚麼麻煩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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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