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俱樂部．第40集．意外的人生
「就算你一輩子不能碰我，我也認了。」曼的眼淚滴落到殷佐治的臉上，
「我就是…只想跟你在一起。」
「真不愧是我們惡女俱樂部的大頭目，果然…」我聽了這句話，再想像當時的畫面，突然覺得好感動…
「果然好噁心喔！」小連冒出這句，當場打亂了我的幻想，
「妳還真老套，跟小花真是半斤八兩。不過看在妳將來那麼悲慘的份上，就不虧妳了。」
「我倒覺得挺感人的耶…」
「那也得她以後別給人家半夜偷爬牆吧？」小連面不改色地打開第二個雪糕的盒子，哇、這次她拿的是「哈跟打死」的夏威夷果仁，那是我的最愛啊。
「才不會！妳以為我真那麼好色嗎？」曼嘟著嘴。
「妳就是。」我跟小連又異口同聲這樣回答。
「可惡咧！」她擂起了粉拳向著我們，我立刻往後一倒，
「啊，我死了。」裝死先。
「我看妳一定會想盡辦法帶他去看醫生，把他醫好。」小連還說要介紹什麼專治男性症頭的老中醫給曼。
「嗯嗯，我也不相信妳可以長伴青燈古佛，阿彌陀佛！」
「切，我又不是要出家。而且妳們以為，這麼多年難道他都沒去找過醫生嗎？」曼撇撇嘴，往旁邊的軟墊子上一倒，望著天花板，長嘆了一口氣。
「醫生說他那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其實他根本沒有病。」
「那就還有機會啦，以後要多多靠妳的耐心跟愛心啦，嘿嘿。」小連一臉曖昧，
「要不要叫我家那個眼鏡孃送你們幾本性愛聖經…」
「免了啦！哎唷，這大概是我的報應吧？誰叫我以前平白睡了那麼多男人…」她這樣說的時候，臉上卻並不怎麼悲哀。或者對她來說，能跟她愛的人長相廝守才是最重要的吧？而且，搞不好她覺得自己可以把他的「心理障礙」治好也說不定？
說也奇怪，從那天晚上開始，曼胸口的那個破洞，就不再發出可怖的聲響了。
「妳要是再管別人閒事，都不理我，就換我要發出恐怖的叫聲了。」小白回到美國之後，一樣維持三兩天要跟我線上視訊，他一邊吃早餐，一邊在電腦前面跟我說話。
「好啦好啦，反正現在她們個個逍遙快樂，戀情修成正果，我也安心了。你們那邊呢？現在怎樣？」
「奶奶說，看了兩三個地方，都覺得不錯，正在考慮啊。等下我傳圖片給妳，是仲介給我的電子檔。其中有一個，有很大很大的院子喔，到時候光剪草就累到死了，可是我蠻喜歡那個環境的，總覺得在草地上跑啊跳的，很適合小孩。」
「唔，你現在就想到小孩，會不會太早啦？」
「不會，都說妳已經是高齡產婦了，妳自己不打算，我可得替妳打算。」
「哼，婚都還沒結，你真的想太遠啦！」
「那是妳一直耍賴。」
「唔，可是，你都還沒三十歲，真的、太早了啦！」
「我三十歲妳就三十五了耶，」
「那你要不要考慮換個年輕點的女朋友？」
「……」哇，臉色馬上變得很難看。
「開玩笑的啦，幹嘛生氣。」
「有時候，我真懷疑是不是我們兩個之間，只有我愛妳，妳不愛我。」他一邊吃早餐一邊說這句肉麻的話，聽起來實在很奇怪──特別是，那個說話的人，長得一個娃娃臉，還把染成淺金色的頭髮抓得像刺蝟一樣，在我心裡、他根本一直是個小男生，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已經有廿七八歲了。
轉眼，我們認識竟然快十五年了，想當初，他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大男生，身上都還沒長肌肉呢，瘦得肩胛骨凹痕一清二楚，站在圖書館的福利社前面，伸出纖細的手臂跟我說，
「請給我三明治跟果汁。」
同樣那句話，他說了整整一年，然後，才因為我換地方打工，換了台詞。我愛他嗎？仔細一想，才發覺我跟他之間，好像就少了那麼點東西…因為，我們太早變成家人了。打從我搬進他跟奶奶的老家開始，就從朋友一下子變成了家人…就連後來發生親密關係，都是在很自然狀況下，我猜想，我們之間少掉的，大概就是像小花或曼曼那樣，充滿戲劇化的起伏吧？
會不會，我們這輩子就註定這麼平凡地走下去？
「就連小妍，她的愛情都比我曲折啊！」自從跟王子殿的事塵埃落定之後，曼反而減少了去東北出差的次數，她似乎不打算馬上結婚，或許也考慮到王子殿的敏感身份吧？就好像她說的，身在那樣特殊的家庭裡，她跟王子殿的結合，對外人來說搞不好只是一場政治婚姻，連商業報紙都會登上幾筆的那種，可是王子殿並不想這樣，他大概會希望低調一點吧？
在莫城的借調工作結束之後，我也回了利園，回復每天到安利微上班的日子。
「喂，平凡有什麼不好？不然我跟妳換？」
「嘖，能換就好了，」
「呵，就是啊，能換就好。妳要知道，平凡有時候是可貴的事。如果妳做什麼都有人用放大鏡看著，那才是痛苦。」
「我知道啦，」
曼臉上的傷痕化上妝之後就不會太明顯，大概她也還打算再動一兩次手術，讓傷痕更淺一點吧？
「Keith不喜歡我化濃妝，可是不化妝就遮不住這些痕跡嘛…所以還得再做幾次…」
「唷，還沒嫁就以老公為主啦，妳跟小花還真是，真的是…」
「哼，妳不要告訴我，小白叫妳這樣那樣，妳都不聽的。」
「唔…」我很認真地開始思考，小白是不是真的有要我「這樣那樣」，
「對噢，他說要早點結婚，我不要，他又說要早點生小孩，我也不要…這樣，我是不是不太正常啊？」
「妳只是，愛自己勝過於愛他吧？」曼斜睨了我一眼，把抽了兩口的煙給熄了──她真的連煙也少抽了，果然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啊！難道我跟小白之間，沒有愛情嗎？為什麼我連一點對他讓步的意思都沒有？
正當我為此傷透腦筋時，曼的手機響了，
「啊，安小姐call我，」她跳起來，暗示我安靜一下，她拿著電話十分禮貌溫馴地接起了電話，十足十的大家閨秀模式。
「是，好的，我知道了。那就明天，好的，我會轉告他，晚安。」放下電話以後，曼又滾回軟墊子上，在我旁邊蛇來蛇去。
「王母娘娘的聖旨來了，要我傳給大王子呢。」王母娘娘是我們新近給安小姐的外號。
「是噢？」
「嗯，明天要在妳們家開con call，要我早點過去，順便要我通知Keith啊，真是的，我好像搖控器噢。」她說的「妳們家」是指安利微。
「妳這樣不是也好幾年了，居間聯絡這份差事，我看妳做得挺快樂的嘛。」
「那是因為當初我想當Keith的聯絡窗口嘛，妳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殷先生要找他回來，我還沒機會跟他說上話呢。早幾年，他真的是消聲匿跡…」
「現在不是好了，一說到他妳就眉花眼笑的。」
「啊，」曼臉上一陣紅，
「雖然我們在一起沒像一般情侶那樣…不過，我覺得好像回到小時候那樣子，膩在一起感覺也挺好的哩。啊，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啊，」
「哈哈，妳這樣、就好像一個吃慣大魚大肉的人，突然改吃素了一樣，善哉善哉。」
「哼！誰吃素了，我們也是會親親嘴、牽牽手的好嗎！」
「喔，到二壘了啊。」我曖昧地看她一眼，心裡倒希望他們能有多點機會往下走，
「希望你們早日克服問題，奔回本壘呀。」
「哼…我們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呢！沒有也無所謂。」
「唷，要是一直都沒有，那我才真是佩服妳，果然性情大變啊。」
「妳不也跟小白聚少離多，我也沒看妳唉唉叫呀。」
「那是因為…我對床笫之事沒特別的執著啊，有一陣子我還以為是我哪裡有毛病咧。」老實說，雖然我跟小白聚少離多，可我還真對床笫之事沒有特別的喜愛，所以遠距離的戀愛對我而言，並不是件苦差事。可是，我們都覺得曼不是那種可以「六根清淨」的人，誰知道那樣的「無性」生活她能夠支撐多久？我實在很難想像，沒有性生活的夫妻，要怎麼維持婚姻啊？
不是說男女之間非得要有性不可，可是，一對相愛的人卻無法共享魚水之歡，豈不是煞風景之至？更何況，男人似乎對性能力這種事特別介意，好像床上功夫與男性尊嚴直接畫了等號似的。
「no no no，那樣妳就不夠瞭解Keith嚕，他啊…他之所以不肯跟我在一起，就跟你們想的一樣，以為我沒男人會死。其實，我想就算他沒這點毛病，大概也是天生要做仙的那種，妳總聽過吧？世界上多的是那種對性事跟結婚沒興趣的男人，就是所謂的『草食男』。我之所以變成肉食女，也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少了什麼，現在我已經找到我要的了，當然，就沒必要到處獵食啦。」曼一臉正經地說著，
「我不會很期待他變成肉食男，如果他哪天轉性了，搞不好也會想去讓別的女人體會一下『被開發』的幸福啊，與其那樣，我倒還希望他當一輩子的仙咧。」
「不管妳怎麼想，我都希望妳過得幸福啦。」
「嘿嘿，我可是非常確定我會很幸福的，那妳跟小白咧？幾時要結婚啊？」
「……不知道。」
哎，這問題很難回答耶。
隔天下班的時候，我還是一直在想曼問的問題。Con call會議時，只有曼跟連小姐進去陪安小姐開會，我跟小連是在外面待命的，不過，多少也知道一點會議的內容，似乎跟將來曼要過去東北長駐有關係，因為，狐狸桑跟小花要離開東北搬回加拿大的事，已經確定了。
把曼調到東北，聯貞那裡就少了個安小姐的眼線，原先安小姐是打算把連小姐調過去當大公主的助手，不過、好像方麗花對這個安排有點意見。
「我也覺得，大公主這陣子有點奇怪，好像沒像以前那麼跟我推心置腹了。」開完會之後，曼有感而發地跟我提了一下。
「搞不好煙鬼已經做得很好了，所以才回絕這個安排吧？」
「誰知道？我總覺得，方麗花不會就這樣退讓了。」
「退讓？退啥？」
「唔…」曼愣了一下，
「上次我不是問妳，殷先生是不是讓妳替他辦點事？就他想讓小白認祖歸宗啊，但是方麗花說那樣會威脅到殷子修啊，所以一直跟殷先生吵嘛，妳不是知道？」
「我才不知道咧。」
「是噢，我以為妳知道呢。」
「殷家的事跟我無關，我才不想知道。」
「哼哼，現在跟妳無關，總有一天就有關了啦，就算妳再不想，有時候事情發展可不是妳能夠掌控的。」
那晚跟曼還有小連吃完飯回到家，已經十點多了，拿完信箱的東西正要上樓，手機就響了──螢幕上顯示著「煙鬼」兩個字。
「有空嗎？可以出來嗎？」
「有什麼事嗎？」
「沒事不能找妳？」
「小妍呢？」
「她上夜班。」
「那電話上說吧，」
「我已經在妳家外面，」
「小妍知道你來找我嗎？」
「妳到底出不出來？」
「晚安。」我啪地一聲把電話掛了。
電話緊接著又響了，螢幕上還是閃著「煙鬼」兩個字。
「小妍不在場的話，我不方便…」
「出來一下好嗎？五分鐘就好，我在圓環花台。」語氣明顯軟了很多。
「嗯，那就五分鐘。」
回頭走出電梯間，遠遠便看見煙鬼的車子，果真在圓環附近，奇怪，剛剛為什麼沒看見？
走近了圓環花台，才看見他已經坐在花台邊上了。
他的穿著打扮還是沒太多變化，就是那種整個人像會走路的名牌廣告，嚴格來說、他很清楚自己適合什麼裝扮，舉手投足就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雖然──他並不是天生正牌的王子，但是不可否認的，他確實有那種氣質。雪特F4裡面，就屬他的外表最有氣質，他表裡一致，不像大王子，骨子裡是個長不大的頑童。
「找我什麼事？」
「沒，只是，我暫時不會再回利園了，想再見妳一面。」
「不再回來？那小妍…」
「我已經跟她說了，她大概會辭職跟我下去吧。」
「喔。那就好…」我差點以為他要把小妍給甩了──之前曼說的，「殷子修要娶也不會找小妍那一型的女人」，意思是，小妍的情況怎樣都只能做小，不可能成為正宮。
「那好啦，見也見了，應該沒遺憾了吧，」我兩手插在口袋裡，故做「酷妹模式」。
他沉默著沒回答，只是看著我。那眼神，讓我想起那些我睡在他家樓上的沙發上，他居高臨下透過眼鏡看著我的時刻…雖然現在他沒戴眼鏡，頭髮也梳得整齊服貼，整個人就是一副冷酷的模樣。
「如果我不姓殷，妳還會像以前那樣拒絕我嗎？」好半天，他才冒出這一句。
我想起之前曼問我為什麼選擇小白，我直覺說出的理由「因為他不姓殷」。只是，那已經不是唯一的理由了，之所以我會老實待在小白身邊，是因為我可以感受到他對我的感情，是純粹的愛，不管這份愛的緣起，是因為我長得像他媽媽還怎樣，至少在後來，他表現出來的，就是對我的無限包容跟忍耐，他甚至願意給我這麼多年的自由…。
「我拒絕你，只是因為我不愛你，跟你姓什麼無關。」
「是因為那個姓白的小子？」
「就算沒有小白，我也不會因此就愛上你啊，愛情又不是加減法。我早就說過了，我對你沒有愛的感覺，老實說我也不覺得你是真的喜歡我，你會遺憾只是因為得不到而已。如果你肯好好去想，就會發現小妍才是你應該要執著的人。」
「這就是…妳給我的回答？」
「嗯，五分鐘到了。我要回去了，晚安。」我抬起手，朝他揮一揮，然後逕自走掉。他沒叫住我，也沒跟我道別。
我不敢回頭，因為很怕再看見他用那種眼光看我。
幾個星期以後，報紙上出現了兩則跟殷氏企業集團有關的新聞。第一則，是在商業報紙上刊載的，「華南知名電子材料通路商S-Chain千金蘇曼殊與殷氏企業第三代繼承人殷佐治訂婚」的消息，這個，早在我們預料之內，是事先擬好的新聞稿。可是另一則，就讓人詫異了──
那是出現在八卦雜誌上的新聞，說是殷氏企業集團的大房殷三少，突然跟收養多年的養子終止了父子關係，而這個原本會成為殷氏繼承人之一的科技新貴方子修，閃電跟殷氏二房的第三代女繼承人殷若平結婚，反客為主地成為了名正言順的殷家人。
「哎，難怪…」就連跟大公主好得要命的曼，都不知道這件事，
「難怪她這陣子都不太找我，原來…」
安小姐的疑慮果然成真，殷氏在台灣僅剩的唯一電子大廠「聯貞」，落入了方麗花的手裡，看來，這大概也是總裁的另一步棋吧？如此一來，原本是二房後代的大公主，也因為嫁給了方子修，變成一房底下的人馬，總裁的如意算盤，果然打得精，既顧全了方麗花跟煙鬼這一步棋，也讓「太后殷二小姐」這一房的勢力，完完全全退出聯貞。
不過，最「人算不如天算」的部份，大概就屬我自己了吧。煙鬼要結婚的消息傳出來之後不久，我就發現懷孕了──算算時間，竟然是那一次我夢見那個叫Yuki的小女孩之後的事，最高興的大概就是小白吧，因為、肚子大了，我就非得嫁給他不可了。我相信男人不會因為孩子而被束縛，可是我會…我會認為那是老天的旨意，當然，那也是因為我心裡早就認定自己總有一天，會老老實實嫁給小白吧？
買尬，我居然奉子成婚…這下要被曼她們笑了。
如此一來，我們惡女俱樂部的四個惡女，就都有了「落腳處」──就算一直沒跟狐狸桑結婚的小花，實質上也算是嫁掉了，我在想，這大概是我們幾個女生當初想像不到的事吧？人生，果然充滿了意外啊。
不過，我們的故事並不會就這樣劃下終點，只是文字記錄要暫時要告一個段落而已。未來，惡女俱樂部的惡女們會有什麼樣的人生故事呢？我也非常期待的哩，只是，不管怎麼樣，也希望一路走來看著我們的故事的各位，也都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
各位，暫時再會啦。
惡女俱樂部．第四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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