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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森林  第一章,轉學生是幽靈!?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而復生」這種事嗎?

上個學期,我們學校出了一件意外。那是一個讀三年級的男生,從空橋上摔下來死掉的意外事件。當時,這件事引起不少談論,因為死去的同學奇德——雖然多愁善感了一點,卻是個人緣不錯的小男生。

為什麼會提起這件事呢?因為,故事可以說,是從那個意外之後,開始的。

喔,忘了自我介紹。我是奧斯卡,是個女生。我也不知道為啥我老爹,要給我取這種不男不女的名字,我猜想他是想得什麼金像獎想瘋了也說不定;對,他是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的落魄導演。但這不是重點,因為我並不是故事的主角——至少在這次的「事件」裡,我只是個配角。

我讀的學校,是一所在山上極偏僻地點的私立學校。如果把校名講出來,可能會引起一點爭議,所以,請容我略過這部份。總之,我們是採住宿制的私人教會學校。這所學校,是由我的養父所經營,所以,可想而知,就算到了寒暑假,我也沒地方去——學校就是我的家呀!

因為學校地點隱密,教學嚴謹,因此就學的多半都是一些有錢人家的孩子,來自那種父母忙著工作賺錢的高尚家庭。為了不讓孩子被花花世界的誘惑帶壞,他們把孩子從各地送來我們學校,長期寄宿。每個年級只有一班,人數約十人至廿人不等。一到放長假,所有人都會跑光。

他們不是跟父母去國外渡假,就是去滑雪、去海邊曬太陽。對啦,曬太陽,你們沒有看錯,因為我們的國家緯度偏北,所以能夠好好曬個太陽,是很棒的享受。大部份有錢人到了假期,就會跑去南國的海灘,脫個精光然後狠曬成小麥色、古銅色才肯回來。今年冬天,老爸也不例外。我說的,是當校長的這個爸爸,也就是說,老爸除了自己去曬太陽,也把學校老師們都帶去順便參加教育講席。

剩下留在學校的,只有少數留下來賺「加班費」的老師,跟幾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小孩。說他們可憐是開玩笑的,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回家去。比如傑,還有伊歐。

「傑」是我的同班同學,跟我一樣唸五年級,而伊歐則是三年級的學弟。當然還有其他同學,不過我跟他們比較不熟,也不是同一個社團的,所以就不提他們了。我之所以留下來過寒假,是因為,父親委託我辦一件重要的事。
「今年冬天會有個轉學生,在寒假時到學校來。麻煩妳替我多照顧他,多開導他。」
「噢,又是個心理有問題的富家子啊?」我在鏡子前面梳理我的長髮,老爸一邊打領結,一邊從我手中拿過梳子,
「是啊,這是參議院的議長轉介過來的學生。好像是因為母親改嫁,所以顯得有些孤癖的孩子,總之,妳多留心吧,有妳在爸很放心。」老爸雖然是養父,卻對我非常的信任,從不把我當「小孩子」,總是用朋友的口氣跟我說話。

他一邊替我梳理長到腰際的長髮,一邊交代我寒假裡,要怎麼跟IT公司連上線、把學校的電腦伺服器維護好,跟留守的廚師、老師們,一起注意同學的生活起居,再定期用視訊跟他報告教學進度。他不在的這三個星期裡面,我得要做好多事。
「放心什麼,我也是你學校的學生耶,你要我做的會不會太多了點啊?那樣我什麼時候才能讀書啊?」
「乖女兒,我的學校將來是要給妳繼承的,妳得早點學習啊,這樣老爸才能常常去曬太陽。」
「切,」我搶回梳子,啐了老爸一口,
「曬死你好啦,」
「嗚…我的女兒不愛我了,可愛的奧斯卡不愛我了…」老爸裝起可憐,真是又可惡又可愛。
「好啦,別噁心了,不然我要把你的鳥樣告訴同學噢!」
「咳咳,」老爸立刻板起臉,
「我在學生面前可是很有威嚴的耶。」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平常穿著背心跟四角褲在家裡跑來跑去,出去卻總是板著臉裝正經的老歐吉桑,是我的老爸,一個可愛又善良的老好人——從他願意代替老友,養我這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女兒就能知道了。
「好了,你快遲到了,一路順風,不要太想我。」我拿起面霜隨便往臉上搽兩下,伸手跟老爸道再見。

寒假才一開始,我就接到了通知。新同學,已經到火車站了。因為學校在山上,所以我得跟校工去山腳下的火車站接他。
「傑,就麻煩你,幫我帶今天早上的讀經班。」傑是這次留校學生裡除了我以外,唯一的五年級,所以,我們得在大部份老師不在的這段時間,協助留守的老師,帶領留校的學弟妹上假期課程。
「嗯。」坐在窗台前讀著小本詩集的傑,轉頭看了我一眼,
「奧斯卡,妳今天很漂亮。」

有著一頭漂亮黑髮的傑,眼睛是淺棕色的,就像是星星一樣。他是個很帥的男生,漂亮得嚇人。他是我,第一個認識的,這學校的學生。初見他時,是我剛被導演老爹丟到學校來給老爸的時候,路過校門口的他、幫忙帶我到校長室。也因此,他成了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們幾乎無話不談,直到那件意外發生。

「妳搽的雪花膏味道很香。」
「少來,別以為說好話就沒事。你犯規了,快點下來,不然扣你操行5分。」我抬起頭,對著爬得很高,坐在圖書室的書架頂的窗台上的他說。
「噢,我又怎麼了?」他的嘴角有個淡淡的微笑,顯得有一點淘氣。長手長腳的他窩在天窗前面實在很礙眼。
「任意攀爬書架跟窗戶,有破壞公物之嫌。」我拿出糾察隊的本子,煞有其事地在上面記錄著。
「你又穿著鞋子踩到書架上面去了!上次我跟伊歐好不容易才找到所有腳印幫你擦乾淨耶,要是被巡查的老師看到,包你吃不完兜著走。」
「呵,我知道啦。」他伸了個懶腰,從天窗上往下跳。
傑是個身手很靈巧的男生,體育細胞也很發達。不過就在他快要落地的時候,他突然像是失去焦點似的望向我,我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他。

哇靠,男生好重!我抓住他的同時,他整個人往我身上壓過來,所幸我力氣也不小,跟導演老爹到處流浪時鍛鍊的,我及時抓住他、他才免了整個人摔在地上狗吃屎的結果。
「怎麼樣?又痛了?」我問,他已經扶著我站起來了。
「嗯,還好。」他站了起來,
「自從那件事之後,你就…」我開口,他卻用手指按住了我的嘴唇。
「別說,不是講好了、都不許提嗎?」他瞇著眼睛看我,跟他靠這麼近,說真的很壓迫感。因為傑是那麼好看的男生,簡直就是流行歌曲MV裡走出來的明星一樣。
「像電視上面才會有的假人。」校長老爸是這樣評論傑的「美貌」的。

如果不是我跟他一向是哥們,我真的會臉紅。
「乖,」他很快地在我的嘴唇上一啄,然後轉身往圖書室外面走去。
「我去讀經囉。」
「真的不行,就去看醫生吧,不要硬撐、傑。」我在後面大聲喊,然後才想起來我這樣扯開嗓門大叫,如果被老師聽到,也得被記上一個缺點。只好嘆口氣,跟著帶上圖書室的門,往宿舍外面走。

我跟校工開著車,一路搖搖晃晃來到山腳下。校工伯伯開車,我坐在隔鄰的助手席,沿途的山明水秀、濃綠上點綴著點點雪花的森林,美得像是一幅畫。可是再過幾天,就要下雪了,這一片好山好水,將會被白雪所覆蓋,然後是持續半年以上的冬天。我們的國家,本來就是一個地處極北的雪之國度,並不值得驚訝。事實上,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來得遲...

第一次來voss的學校時,我是跟導演老爹一起來的。當時他喝醉了,渾身發臭;我靠著他,頭上戴著鴨舌帽,臉上也是髒得一塌糊塗——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洗澡了,我們幾乎是以流浪的方式徒步來到山上的。當然,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把我丟給養父老爸,然後從此消失。那時候我只是緊緊挨著他,我這輩子最親的人,媽媽死後、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深怕他會突然離開,就像我小時候,他拋下我跟媽媽一樣。

當時他已罹患肝癌,所以決定在死前把我託付給現在的老爸。那天我就是這樣跟他一起,搖搖晃晃地、搭著好像沒有目的地的列車,穿過森林、小湖,一路來到這座叫做「voss」的山村小鎮。
「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幹什麼啊?」我那時候的打扮就像個男生,傻呼呼地問一身酒臭的老爹。
「等下妳就知道了。站好站好,別讓人家以為我沒把妳照顧好,」老爹理理我的衣領,發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奧斯卡,妳要記得,爸爸很愛你、一直很愛妳。」
「三八喔。」當時我是這樣回答的。

如果時光倒流,我想說「我也愛你」,可是我當時竟只罵了他一句「三八唷」。
然後他帶我上山,走了很久的路,等我們到了校園,他說不舒服、要休息一下,就坐在校門口的花台上,要我去校長室找他的老朋友佐治。我遇到傑,也見到校長之後,那個被稱之為「校長」的老男人,突然用力抱住我,
「妳就是奧斯卡?噢,果然長得好像海拉…」海拉是我媽,她死很久了。
「太好了,我終於見到妳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妳的,我會好好照顧妳…」叫校長的男人竟然抱著我哭了起來,當時傑很識趣地立刻帶上門出去。
「ㄟ…那個,我是跟我老爹來找您的…我老爹他…」搖搖抱著我猛哭的男人,突然想起我走進校園時,老爹的眼神…他要丟下我了!

等我衝到校門口,他已經不在了。老爹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如同媽死掉之前,他突然出現把我帶走一樣,一切都是那麼突然。

「奧斯卡,我們到了噢。」老校工抽著煙斗一邊說,我睜開眼睛,連忙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
「對不起,李耶,你開車技術很好,我都不會暈車、還睡著了。」我伸個懶腰、裝做沒事,開了車門跳下車。
「小心路滑啊,奧斯卡。」李耶在學校待了超過50年,聽說是從老爸的老爸那時候就在的。
我們進到火車站,東張西望。突然,有個人拍了我一下,我回過頭,見到一個漂亮的少年,穿著整齊、面帶微笑,手裡提著簡單行李,
「奇德?」我愣了一下,衝口而出。

「妳好,我是希爾。」他說。
冬日陽光下,他那像是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耀眼奪目。透明般的肌膚,幾乎能見到底下的血管,真是只有四個字可形容、吹彈可破,然後加上柔軟的金髮…我看傻了眼,這男生怎麼能比女孩還好看?這學校充滿這類人,難怪老是有人想搞同性戀。
「請多指教,我是轉學生,希爾斐德.齊格弗來森。」

.2006年9月11初稿.發表於失戀雜誌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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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