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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俱樂部.番外篇8.惡女的喜怒哀樂-喜篇

「哎,我怎麼…怎麼會這樣啊!」小花一路逃回自己房間。拉開紙門,就看到榻榻米上兩床厚厚的被子,都已經整整齊齊地鋪好了。那兩床被褥之間,一樣有著廿公分左右的距離…房間裡的暖爐,跟牆上滴滴答答搖著擺錘的老鐘…她突然有點想念她在台灣的老公寓。

御子柴家原本就是做旅館生意的,早幾年因為泡沫經濟也好過一陣子,但後來經濟衰退,老宅跟旅館也越來越破舊,改建跟維護的費用太高,差點宣告破產,結果千惠子便毅然從她任職了幾十年的銀行退休,回國從家人手中接下了這顆「燙手山芋」。

以千惠子當時的退休金積蓄,獨立經營這個不被親友看好的老舊旅館,其實相當勉強,後來申健怡因為5E的安全鎖ip賣掉賺了不少錢,把聖羅蘭丹沙那間房子的貸款繳清之外,其他幾乎都交給了千惠子去處理,才解決了資金的問題,也把家族之前向銀行做的貸款還了大半。

不缺錢了以後,旅館的生意反而變好,千惠子在夏威夷的人脈廣,前來住宿的幾乎都是以前的銀行客戶,口耳相傳之餘,還弄了專門的網站,也在外國的旅遊網頁上刊登廣告。千惠子英文講得非常好,還帶有京都人特有的溫柔語調,所以,旅館的住客可說是絡繹不絕。

旅館的部份是兩層樓的舊西式建築,室內刻意布置成和洋合璧的大正風格,算是古色古香的懷舊旅店。旅館後面緊鄰的是御子柴家的老房子,是日式平房,跟以前我們在莫城的老家有點像,早到的我們一家就佔住了老房子的客房,晚到的曼跟王子殿、Kira君都只能住在前面的旅館裡。

日式的房子缺點是隔間問題,不過千惠子這幾年已經把老房子改修過,不像小白的老家一直都是紙門隔間。這邊只有靠近窄廊的一邊是刻意做成紙門,窄廊外面也還有落地窗跟遮風雨用的外門。小花匆匆忙走過時,我們不是沒有看見,不過,小白叫我別管閒事,再加上女兒好不容易已經睡熟了,我只得乖乖躺回被窩裡,跟小白講悄悄話。

小花一個人在房裡,對著那兩床分開的被褥發呆。

之前她都沒想到,老公這陣子跟她相敬如賓是為什麼,現在越想越不對勁,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白天老公還是一樣對孩子很好,對她很好,至少外人看得見的部份,他沒有太離譜的表現──但是到了夜裡,兩人單獨在房裡,氣氛就不一樣了。以前,難得孩子不在身邊,他一定會找機會跟小花親近,可是這趟回日本,他不但沒有碰過她,還客氣得、好像外人一樣。

「難道,我真的已經習慣有他在身邊的生活了?無法忍受寂寞的,原來是我?沒有他就不能活的也是我?」她回想起剛接到電話,知道他又在公司昏倒,被送到醫院去的時候,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這十多年平靜的生活,難道就這樣嘎然而止?如果不是她一雙兒女無比貼心懂事,當時她真的會立刻瘋掉。
「啊…我討厭那種感覺,我真的…討厭…」她把身上的浴衣脫掉,換上從加拿大帶過來的西式睡衣──弓起雙腿、就這樣把臉埋在雙膝之間。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啊,他難得主動來找我,我居然逃走了…不行,」她驚跳起來,
「我得…」她跳起來才想到,都跑掉那麼久了,總不能再闖進浴室去說,
「親愛的、我們一起洗吧?」多尷尬!

心裡這樣想,腳卻不聽使喚地動了──她快步走到浴室外面,心裡想,
「要說,我替你擦背好嗎?」之類的嗎?站在脫衣場裡,側耳傾聽,浴室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啦?難道洗完了?她偷偷打開木門的縫,坐在小板凳上正慢吞吞用泡泡搓身體的申健怡正好也轉過臉來──大概發覺外面脫衣場有人了,想看是怎麼回事吧?
「啊…」小花當場又愣住,一整個臉爆紅,
「…妳改變主意又想洗了嗎?」 他瞇著眼睛微笑問。
「不是…我…」她心裡想,我都快五十歲了是在害羞什麼,那人身上我哪裡沒看過啊!
「需要我…幫你擦背嗎?」
「可是,妳已經換衣服了,這樣…會弄溼吧?」不要嗎?小花的眼神顫動了一下,
「沒關係,我會小心的。」她進了浴室、帶上木門。
「那…好吧,」他坐直了身體,把搓滿了泡泡的毛巾交給她。

小花接過毛巾,望著申健怡結實的背肌,心裡想,
「自從他病倒,我有多久,多久沒碰過這片漂亮的背肌了?」她腦子裡不由得浮起以前夫妻倆在床上,她兩手繞到他背上、手指陷進他的肌肉裡,在他身體底下、輕聲呻吟的畫面,她搖搖頭,把那些綺念都甩開…
「shin,你…是不是…」她兩手拿著毛巾往他背上擦,一邊輕聲問,
「是不是開過刀以後,忘記了很多事?」
「…沒有啊。」他聲音也很輕、很慢,也許正閉上眼睛享受被人擦背的感覺吧。
「可是…」
「我沒忘。」他仍然維持原本的聲音,
「只是需要思考一下而已。」
「Kira君他…」小花把毛巾放在一旁,用雙手替他揉搓背上的肌肉,這是她以前常常在睡前幫他做的,只是,以前是用按摩精油替他抒壓,現在是用肥皂泡而已。
「他說你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有些事該忘的,不是嗎?」
「所以…你只是…」
「趁這次機會,好好整理一下腦子,把該忘的忘記。我也想,整理一下過去,再好好想想將來。」他的聲音還是一樣慢,真讓人懷疑、這人真是以前的申健怡嗎?小花心裡一直這樣想。
「小花…這陣子,辛苦妳了。妳很擔心吧?」
「嗯。」小花的眼淚早就掉下來了,在他背後。她的手裡還都是肥皂泡,身上也還穿著睡衣裙,卻還是整個人從背後抱住了他,
「我好害怕,怕你…連我都忘記了。」
「啊,妳衣服會…」他摸摸小花環抱著他的手臂,轉身過來看她,
「…已經溼了呀。」小花滿臉淚痕,略溼的睡衣清晰可見她裡面沒穿胸衣的渾圓胸部。
「再洗一次吧?這次我幫妳擦背。」他用還沾著肥皂泡的手,替小花擦去眼淚,卻反而讓她滿臉肥皂泡。
「討厭!」她一整個人撲上去抱住他,結果兩個人身上都沾滿了肥皂泡…

隔天早上,吃早飯時,申健怡還是一樣,小花也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臉,不過,小狐狸還是低聲跟我說,
「Auntie,我覺得媽米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SATORU,你跟我馬咪說什麼?我也要聽。」女兒也擠過來。
「唔,我說今天天氣不錯,也想跟大家出去玩。」
「好啊好啊,今天你們就跟我出去吧?Keith說要去個好玩的地方,」從旅館部過來的曼跟Keith打開紙門從外面進來,Kira君跟在後面,一進來又客客氣氣地跟大家鞠躬哈腰的。
「不用客氣啦,自己人嘛。」我揮揮手要他趕快坐下。
後來小白私下問我,
「妳幾時跟人家變自己人了?」哈哈哈。

「我pass,」捧著碗喝味噌湯的狐狸姬舉起手,
「啊,我也…有點事。」Kira君自動坐到狐狸姬旁邊,
「hi me,早安,昨晚睡得好嗎?」
「嗯,很好啊,除了有人踢我一腳以外都不錯。」她說著看了小狐狸一眼。
小狐狸臉上一紅,大口把他的湯喝完,
「吃飽了。」
「ㄟ?Satoru,你才吃一點點,要上哪去?」小花正在替申健怡盛飯,回日本他們早餐就都配合千惠子的習慣吃和食,也就是一般白飯、配菜、味噌湯。不習慣吃和食的,桌上也有西式的麵包果汁跟牛奶,簡單的西式冷菜凍肉火腿之類的,是從旅館部那邊拿過來的,想兩種都吃也可以,Kira君跟我就都是這樣。
「我也吃飽了。」我家的野女猴也從座墊上跳起來,後腳跟著Satoru跑掉。
「喂,殷雪琪!」我還來不及阻止她,她已經跟小狐狸一起跑得不見蹤影,門外拿著咖啡壺的千惠子看了兩個孩子一眼,
「哎,真有活力啊,小孩子真好。」
「哎,おか趕快來吃早餐吧,咖啡我來煮。」小花挪動身體要站起來,申健怡按住她,自己站了起來,
「我來吧。」
也是,其實小花在家,也只會煮咖啡而已,她不是不會弄早餐,而是懶。反正平常都是申健怡早起,他會弄。小花為了表現家庭主婦的誠意,通常會說,
「咖啡我煮的比較好喝喔,有愛心在裡面的。」

其實還不是one touch的美式咖啡機,誰煮都一樣。

打從我們到日本開始,這一個多禮拜以來,申健怡一直都沒像過去那樣,主動做家事或煮飯什麼的,我們都當他是「病後尚未恢復」,沒特別去在意,再加上千惠子煮的日式家常菜真的很清淡可口,她要我們安心當客人,她自有助手,不需要我們幫手,所以,我們一群人就厚著臉皮在御子柴家當少爺小姐了。

千惠子一坐下來,就轉過去跟申健怡說,
「ケンちゃん,我交代你辦的事,都辦好了嗎?」
「OK了。」
「沒問題吧?」
「不必擔心啦。」他們母子倆講日文,講得很快,我們在旁邊當然是一臉「莫宰羊」,千惠子很快就轉過頭來用英文跟我們說,
「今天我有事要跟他外出去辦,小孩子們就拜託你們了。」
「待救補待救補,我跟Keith會帶他們出去玩!」曼從Keith手裡接過烤好的麵包,看來她也是個好命女,老公把她侍候的好好的。
「ㄟ?おばちゃん那我怎麼辦呀?」狐狸姬張口就問。
「妳呀,奶奶要妳去買的東西,都買好了嗎?」
「唔,還沒。」
「那今天請Kira叔叔跟妳去買吧。Kira君,可以嗎?」
「啊,沒問題。」Kira放下湯碗,恭恭敬敬地點頭。

大家都要出去,那家裡豈不是剩下我跟小白,還有小花三個人?
「不好意思,我今天也要出去。」小白看看手錶,
「我有個大學研討會的事要辦,他們派來的人等下就來接我了。」
「ㄟ?那家裡,不就剩下我跟小花?」我看看小花,小花也看看我。
「我們很快就回來,妳們乖乖在家吧。」千惠子這樣說,我就不敢多廢話了。反正可以跟小花講悄悄話,我倒是無所謂。

一大票人都閃了以後,我跟小花把餐具都收拾好洗了,回到起居室躲進被爐,一邊聊起前一晚發生的事,
「妳在走廊上來回跑幹嘛?」
「ㄟ?哪有!」她紅著臉否認。
「明明有。」
「沒有沒有。」她用力搖頭,我覺得她表情很可疑,於是靠過去,
「臉紅了喔,妳臉紅就表示一定有事。怎樣,夫妻和好啦?」
「…唔…」

小花被我逼得,只好紅著臉把昨晚的事說了。他們兩人在浴室裡摟摟抱抱之後,小花只得再洗一次澡,只是睡衣弄溼了,沒衣服換,申健怡穿上浴衣,說要小花躲進去,兩個人包著一起回房間,小花當然不肯,
「哪可能擠得進去!別鬧了。」她臉紅得半死,於是最後是她圍著申健怡的浴巾,捏手捏腳地跟她老公手牽手跑回房間去了。

難怪,一整晚就見他們夫妻倆在走廊上跑過去、跑過來的,哈哈。

進了房間,兩個人坐在被褥上你看我、我看你,像新婚夫妻那樣,誰也不肯先「動手」,最後還是申健怡忍不住吻了小花,小花才肯讓他剝掉浴巾。

「嘿嘿,香豔刺激的我聽了十幾年了,可每次聽都覺得你們倆夫妻都攪不厭的耶,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小花捏了我一把,
「喂!難道妳跟妳老公晚上都在讀書寫字呀!」
「當然不是啊,可是,就很平常呀。」
「我們這樣也很平常啦。」小花嘟起了嘴,說實在的她雖然有兩個孩子,可是身材沒很大變化,臉上也一點皺紋都沒有,大概狐狸仙的口水吃多了,青春不老。千惠子雖然已經七十好幾,可是十幾年來也是一點都沒變。
「一點也不平常。」我怕被再捏、只好掩著嘴吃吃笑。
「不然你問曼,她說她們也…」她紅著臉把話題轉到曼跟Keith夫妻身上。

那對歡喜冤家,自從十年前那場轟動一時的婚禮之後,好像很快就回復「正常」了,大概曼花了不少精神給Keith心理建設吧,反正,照曼的說法是,
「除了沒辦法生孩子,其他該有的我們可都有喔。」她笑得很神秘,我倒想知道她是怎麼把王子殿的「老症頭」治好的,可惜她始終笑而不答。

快中午的時候,我看還沒有半個人回來,又不敢打給小白、怕影響他工作,他這趟來日本,其實是順便有些工作要處理的。沒想到,他倒自己打給我了,
「有點狀況,妳可以跟小花一起過來嗎?」
「蛤?為什麼小花也要一起?」
「她日文比較好…」
「喔。」
小花打了個電話給千惠子,然後就跟我一起搭計程車出門了。
「唔,地址是…」我把抄好的字條拿給司機看,司機朝我們笑了一下,我跟小花都一臉莫名其妙。

大概坐了廿幾分鐘,果然到了,是在左京區的(京都東北邊),地下鉄烏丸線松崎站附近,臨下車之前,我還用中文跟小花說,
「這學校看起來真像教會學校啊!」
「怎麼看都像教堂耶。」
「嗯。」小花也皺著眉頭。
果然,很快就看到小白了,他跑過來替我付計程車費。
「我們自己給就可以啦。你找我們過來做什麼呀?」
「等下就知道了。」他領著我們進去,我沿路還說,
「這裡真西化,完全不像京都,滿街都是老建築…」其實京都很熱鬧,只是我們來都待在伏見深草的御子柴家,那邊確實都是古蹟居多,感覺一整個很鄉下。
「這是學校嗎?」小花還是以為自己是來幫忙翻譯的,
「可是科學的東西我都不懂啊,要我翻什麼咧?」

因為天氣還很冷,跟佛州天氣比起來是冷很多啦,所以小白穿著大衣,不過小花卻還是酥胸半露,果然是習慣了北國天氣的寒帶人。我比較耐冷,反正太陽光照射下,京都的冬天還是有暖意的。

小白帶我們繞了一下,從一個小門進了一棟看來是西式的建築物,老實說舊式的西洋建築物,感覺都差不多,只是日本這方面保存得很好,
「小花姊,麻煩妳在這裡等。」小白指著一張椅子,前面還有個漂亮的落地鏡。
「唔,這裡怎麼看起來不像學校,倒像化妝間?」
沒等我開口,小白已經拖著我朝房間另一扇門出去了。我們要出去的時候,我見到狐狸桑跟千惠子,居然等在外面。他朝我做出一個「噓」的動作,暗示我別出聲。狐狸桑進那間房之後,千惠子面帶微笑帶我到另一個房間去,那間房間裡也有類似的梳化妝檯、鏡子等等,只見我家女兒,穿著一件漂亮的白色小禮服,旁邊站著穿了男生的黑色禮服的小狐狸,
「媽咪,我要嫁給Satoru!」女兒一見我,又冒出這一句,當下我才發覺,他們的妝扮,真的很像要結婚!

「我的天啊,這是…?」我看看小白,他一定不可能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的嘛,只見小白把大衣脫了,裡面也是整齊的漂亮禮服。他這輩子除了自己結婚,我可沒看過他穿這麼正式過,
「小白,你幹嘛?」
他板著臉,拿了一個提袋給我,
「妳都看到了啊,」他這樣說,我還真以為我的寶貝女兒要嫁人了,哭喪著臉說,
「你別開玩笑了!」
「誰跟妳開玩笑,曼姊跟Keith大叔都換好衣服了,就剩妳了,快點啦。」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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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小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